POV：亨利

一如后来家喻户晓的科技巨头Google开始于加利福尼亚州的一个车库, Voyager最初只在剑桥一家理发店的楼上租用了办公室。

不过，在这个时间点上，Google还有十五个月才会在那个西海岸的车库里振翅。而杰里米.艾林的Voyager剑桥总部已经扩张到买下了包括那家理发店在内的一排维多利亚建筑。

哈利.格雷一直把这当作一个谈资。与许多白手起家的企业家不同, 艾林先生在公司的初创阶段就不缺钱, 但那时候, 他仍然抠门地只租了一间将将三十平米的发霉老房间。要知道, 有几个月，那家理发店门口长期停着杰瑞的路虎和哈利的捷豹。

直至很多年后, 杰瑞都没有完全摆脱“最吝啬的亿万富翁”形象。这个头衔也有赖于一名世界名模在美国最著名的脱口秀节目上吐槽, 杰瑞有一次和她约会连饭钱都没付就跑去赶飞机了。来自混蛋JA本人的辩护是, 他当时有要事，真的只是忘了，并且当场写了张三百美元的支票给年收入超过三百万美金的名模。多么慷慨的英伦绅士，不是么？

回到1980年的六月, 我和钱宁站在Voyager最初的三十平米里, 哈利正在给我们倒香槟。

“我们亲爱的艾林先生说了, 这里永久是你的办公室, 钱宁。”哈利敞着西服转过身，递给我们香槟。他两只眼睛的黑眼圈非常明显, 这家伙被杰瑞那个资本家和剑桥的考试周剥削得够呛。

“我不需要在这里有个办公室。”钱宁接过哈利递过来的香槟就放到了桌上。

我正口渴，把香槟当作汽水喝了半杯。

“你付了钱，有个办公室是应该的。”哈利煞有其事地说。

哈利的口才无需置疑, 他也不缺本廷克和艾林们都有的精明，但他绝对没有杰瑞无耻。比如这话, 就不像他说的。

“你是杰瑞的复读机吗？”我挖苦地问。

哈利故作尴尬。

我没猜错。

这正是哈利邀钱宁来剑桥的理由, 除了签署最后的法律文件，也是以大股东的身份莅临总部。

钱宁的眼睛扫过墙上的照片, 那是杰瑞和哈利勾肩搭背的傻瓜合照，她不禁笑了出来，“既然是我的永久办公室，为什么墙上挂着你们的照片？”

“噢，别这么刻薄，董事长小姐，我看上去年轻又英俊，哈利是要差一点。”杰瑞突然在视频电话里说道，“但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只保留我个人的那张也可以。”

墙上还有一张照片是Voyager网站第一次单日破百万浏览时杰瑞在一排电脑前不可一世地叼着雪茄的纪念照。

“轮到夸你自己时，你不用哈利当传声筒了？”我靠着电脑桌，抬了抬眼皮，显示屏里的杰瑞给了我一个大大的假笑。

“Mr.Money，噢抱歉，我是说亨利.陈，请尊重我的自由意志。”哈利挨着我，撞了撞我的胳膊，用玩笑掩饰脸上看似真实的尴尬，“我多少总是有一点的。”

我不是第一天认识哈利。所以我知道哈利此刻的尴尬依然是故意的。他也并非有恶意，或者帮着杰瑞试探什么，他只是用委婉的方式提起这件事，表示他知道了，也表达对我的关心。

事情已经过去两个月，关于“领养”的各种新闻仍旧飘在G城的媒体上，钱家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官方回应。但我的姓氏正式改掉了，改成了妈妈的姓氏。目前只有与我亲密的朋友们知道，还未被媒体曝光。这是迟早的事。

钱生在等，我也在等。二十四小时、四十八小时，最多一周之内，该发生的总要发生。

至于从夏洛特到哈利会怎么解读我的心理，乃至我和钱宁的关系，我不在乎。

钱宁在听到哈利叫我“亨利.陈”时恍惚了一下，她对于我护照上的新名字还没有完全习惯。

见我看她，她也看了看我。

老实讲，我对女人不算缺乏经验，但因为是钱宁，我以前在各种场合都只能压抑我的情感。我甚至不能像杰瑞那样肆无忌惮看着她。

她的双眸像一泓清泉，更像一团漩涡，我每次都会被吸进去。

于是，接下来发生的是，我彻底忘了我在什么时候放下了我的半杯香槟，当我原本撑着桌面的手心移动，在我手边的半杯香槟倒了。

与此同时，杰瑞迫切的声音传输过来：“亨利，你的香槟要是毁了我的电脑，我会杀了你！”

“或许我会先杀了你！”我回过神，扶正香槟杯，且确保不在和JA嘴炮时落了下风。

然后是哈利的咕咕哝哝：“我才说我多少有点自由意志，看起来你俩是一点没有，跟被丘比特追杀的处男似的……”

“你闭嘴！”我和杰瑞的声音先后落下。

哈利抿着嘴巴偷笑，目光落在钱宁脸上。钱宁瞪他，他马上正经起来，瞟了一眼显示屏开口：“不相干的物品会被尽快清走，就像我先前说的，这里是你的永久办公室，不管你多久来一趟。”

行了，哈利又变成杰瑞的复读机了。

“公主，你可以考虑摆一张我和你的合照。”杰瑞冷不丁道。

钱宁慢慢地转头，不可思议地望向显示屏上穿着《汤姆和杰瑞》大红T恤的杰瑞。我猜她原本想嘲讽几句，但她最后只是一边退出办公室一边说：“留着你们那些老照片吧，我不会把这里当办公室。”她回了回头，微笑着扫过三十平方米，“下个月见。期待我们的未来。”

她的最后一句话经常出现在毕业季。

期待我们的未来。

我和杰瑞那时候对此各有理解。

我冲哈利和屏幕里的大耳朵老鼠挑了挑眉，正准备和钱宁一起离开Voyager总部，杰瑞蓦地叫住了我。

“哈利，你带钱宁到处转转，别让她无聊，我和亨利有事要谈。”杰瑞说。

哈利听得出杰瑞语气全然变了，一句玩笑也没开，点了个头就离开了办公室。

待门关上，我只盯着墙上的照片说：“你能不能关掉显示器，我们打电话就行，真没兴趣看到你那张欠揍的脸。”

杰瑞哈哈大笑，“你现在还不是看着我的脸？”

虽然我眼前这张照片里有杰瑞，但也有钱宁。还有哈利和几个我不那么熟的伙计。照片上的日期写着22.09.1995，背景是一家咖啡馆。

我耐着性子看了看显示屏，“别浪费时间了，诺亚告诉你了？”

“是的。”杰瑞停顿着，也不知是网络出了问题，还是他真的许久都一动不动，终于，他慎重地问：“你确定计划可行？”

十分钟后，我和钱宁一起走出了Voyager的剑桥总部。

近傍晚时分，小城人来人往，到处是考完试后满街跑的学生，其中不乏黑袍子飞扬的身影，有些甚至远远列队而行，不用说，那是去自己的学院吃正式晚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