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要挟钱宁的?”我重复我的话。我的声音和表情皆无波澜。
而后,威廉爵士把那晚发生的事告诉了我。我大概能够判断出他说了多少实话,又夹带了多少模棱两可、修饰与谎言。
我听罢沉默不语。
车速渐缓,我们即将抵达舞会的举办地。
“我想那女孩并没有直接告诉你任何事,是你从她的反常表现中猜到了我参与其中?”祖父自得地笑道,“所以,你确定你是在生我的气,狄兰?难道不是你的前未婚妻宁肯与我达成交易,也不愿意直接告诉你,是我‘要挟’她那样做的?”他哼哼笑了两声,“她是个聪明的可怕的姑娘,她一定预料得到她的反常表现在你眼中不合情理。而她明明可以以更不留痕迹的方式让你放弃。你瞧,她依然在算计你,噢还有我。”
我的祖父推理正确了一部分。然而,事情不完全是他以为的那样。
车停了下来。
“相信我,狄兰,我理解爱情令人心碎。但你还非常年轻,总会过去的。”祖父饱经故事的蓝眼瞄向车窗外,“你怎么确定你今晚不会遇到一个心仪的女孩?没准那个女孩才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一个(the one),就像你的祖母和我。”
“我在1995年的第一天已经遇到了她。”我低声自语,打开了车门,没有再费心留意祖父的反应。
这个慈善舞会与我参加过的众多类似活动没有什么不同。
老朋友里也照样有艾林家的人,比如诺亚.艾林。我几周前已经得知他正式从贝尔法斯特转调伦敦,他在北爱积攒了不少经验与功勋,今年就会从上尉升任少校。
这种场合向来也少不了私密传话,再加上GB号上的事件就发生在不到两周前。作为传闻中的参与者,我和诺亚默契地没有一句实话。
假使真的要把人们“丑陋”的那一面摆到台前,好比诺亚全力支持杰瑞“拐走”我的未婚妻,可不仅仅是因为他希望他的弟弟收获真爱。
艾林兄弟感情好的确是事实。在这个前提下,一方面,诺亚对于自己未来将会继承一切,对杰瑞有补偿心理;另一方面,只要杰瑞和钱宁真的在一起,诺亚即可完全无需担心杰瑞的顺位会在他之前。艾林夫人毫无疑问比我的祖父更难以接受钱宁这样的公爵夫人。
杰瑞那么滑头,又岂会不清楚诺亚的心思?他反正对那些不感兴趣,更重要的是,他坚信自己正在创造的一切比那些有价值得多。兄弟俩心照不宣罢了。
新老朋友里最有噱头的当属某位阿拉伯的王子。他正是1994年就有意收购新白马的中东财团的持有者之一。他最近在城中颇为高调,正到处寻觅心仪的房产收购,白橡木也在他的计划中。
王子在笑谈中向我的祖父报价。必须得说,从投资角度,他给出了几乎令人无法拒绝的数字。
白橡木每年的维护成本颇高,然则它又不像新白马酒店一样,能够源源不断地创造价值。钱宁搬走以后,它几乎空置。诚然,班克斯先生照样将它打理得井井有条,但它比任何时候都更冷清也是事实。
我看得出来,祖父既无意交易,也厌恶在这种场合这样敞亮地谈生意,简直毫无体面可言。
但他有意没有一口回绝王子,他微笑看了看我,“你住在那里,狄兰,你怎么想?”
我的父亲也在一旁,比起祖父,他的目光更加感性和复杂。白橡木不仅是我长大的地方,也是他的。
“没兴趣。我和我的未婚妻目前很喜欢白橡木。”我漫不经心看着王子道。
“你的未婚妻?我以为你和那位小姐已经……”王子故意话说到一半。他常年混迹于伦敦上流阶层,想必没少听到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
事实上,更加错愕的是我的祖父和父亲,或许还有不远处听到了我的话的诺亚。
王子识趣地没有再提白橡木的事,后面的话题转到了建筑上,比如为了迎接千禧年,正在迪拜建造的阿拉伯塔(帆船酒店)。
就是在这个谈话的进行中,有人带来了钱宁的父亲突发心脏病的新闻。
露台隔开了舞会的喧嚣。
我眺望着塔桥的灯光,脑中回想钱宁和祖父的话。
无论如何,她确实选了亨利。
“我好奇钱宁知道她又成了你的未婚妻吗?”一个强硬、傲慢的男性声音在我身后问。
狄兰;钱宁
POV:狄兰
“不, 她不知道。”我轻描淡写道,没有回头。
寒风料峭,我的视野里多了一身黑礼服。
诺亚.艾林笑了两声, 面向我, “没有挖苦, 也没有让我滚蛋, 狄兰,这可不像你。”
“你们艾林是有什么毛病?”我淡淡看了看陆军军官, “多管闲事还不够, 求着挨揍?”
“善意提醒, 我不是杰瑞,你在我这里占不了便宜。”诺亚弯出假笑,露台的灯光照着刚毅的面孔,“我想也是, 公主现在可没心思在这些事情上。或许我应该打通电话慰问一下?我和那对姐弟怎么说也算是朋友, 我们也才一起经历了‘GB号事件’, 共享一个秘密。总之, 安妮和杰瑞一定会。”
不只是安妮和杰瑞,我的父亲、梅林莎、夏洛特、哈利、格蕾丝……还有许多我们共同的朋友, 想必在看到新闻之后,都会以某种方式发去慰问。
一个简单的事实是,经过两年, 钱宁成为了我们当中的一员。
“不用向我汇报,上尉。”我冷漠地嘲讽。
“你和杰瑞那个小混蛋一样自以为是!”诺亚升高了点音量, 仿佛他也是我的兄长。
我不打算再理会诺亚, 转过身,准备离开露台。
“等等,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本廷克。”诺亚叫住我,压低声音正色道。
我半扭过头。
“……亨利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我看进那双严肃的灰眼睛,我确定了诺亚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见我不答,诺亚又道,“那晚,我和他一起撞见了杰瑞吻钱宁……”
“闭嘴。”我沉声低斥。
“他的反应绝对不是一个弟弟应该有的。”诺亚板着脸说。他然后望了望远处塔桥的方向,“我们又共享了一个秘密,不是么?另一个善意提醒,这出希腊戏剧会成为你们四个人的阿喀琉斯之踵。是的,包括你,Dylan the Great。”
万分不幸,诺亚猜对了。我的祖父正是用这个要挟的钱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