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伊桑有别的工作。”我告诉米卡。
之前伊桑在这里的时候,我知道米卡在门外。我只是没赶走他, 他听不到什么具体的。如果伊桑连这点都发现不了,这一行也不用干了。
祖父那双锋锐浑浊的眼睛瞄向了我,“我能说什么呢?兄弟就是兄弟,换了任何人问你钱宁的事情,恐怕你都得让他们滚蛋。外面可有不少好奇的本廷克们,包括你的叔叔。”
“没别的事关心了?”我轻声冷笑,走到书架后面。
“全世界还不是关心王子和王妃的离婚案、新情人。”祖父坐到了单人皮沙发上,驾着腿,“好歹这关乎到第十一代公爵夫人是谁,我的意思是,不管是本廷克还是艾林。你难道不允许他们有点好奇心?”
无需惊讶,只要威廉.本廷克乐意,他那张嘴巴比谁都毒辣。
米卡瞪圆了眼睛,拼命暗示我,他绝没有向祖父透露四个月前那个该死的吻。
老头子呼出一口长长的烟雾,玩笑又傲慢地瞥了米卡一眼,“抱歉,米卡。”
“不必,祖父。我为狄兰将来能继承您的一切感到开心不已。”米卡得体的措辞里显露不屑,他坐到祖父对面,“但或许,等狄兰继承的时候,落后的贵族制总算该死的在这个国家消失了。”
“你听上去像你的母亲,男孩。”祖父讥讽地笑道。
“虚伪,是吧?”米卡倒也不蠢,“谢谢,我当作夸奖了。”
祖父高声大笑,他夹着雪茄望向我,“狄兰,看来小米卡逐渐长大以后,与你还是有点像,喜爱与我针锋相对。”
“艾林公爵和艾林夫人,比起诺亚,更属意杰瑞?”我从书架上拿了一本罗素,走到壁炉边。
“我要是他们,我就会选杰里米。”祖父咬住雪茄,“但谁知道?没准小米卡说得没错,到时候一切都变了,我们这一代人全死光了。每年不是都有人提出废除?上院的权力越来越小……”
我于是坐了下来,米卡果断离开图书馆。
“那孩子真是对政治一点兴趣也没有。”祖父意味深长地笑着看我,“说到底,你们兄弟俩还是不像。”
“像妈妈没什么不好。”我翻开《权力论》。
“狄兰,如果我提钱宁,你是不是也起身就走?”
“你想谈什么?”
祖父的神情逐渐变得严肃,他体面地说道:“我仍然喜爱她,欣赏她拥有的一些可贵的品质。但坦诚地说,这不是我满意的婚事。”
我微笑着抬头看了过去。
“别误会我,狄兰。我在她父亲面前仍然都是支持你们的态度。”祖父低垂下眼睛,吸了一口雪茄,“但她的确来自于一个我们不熟悉的复杂环境,她还经历过巨大的创伤。”他抬起眼,冲我笑了下,“钱宁小姐无疑是一个有野心有能力的女人,你得承认,她不可能只有你和杰瑞这两位追求者。”祖父认真看着我,“或许她有法子永远不让自己与丑闻挂钩,相信我,我是卖报纸的,这是我极为赞赏的能力。但无论如何,本质上,钱宁比你的母亲更不稳定。”
图书馆里静悄悄的。
这就是我的祖父。
一年半之前,出于纯粹的利益考量,他在我面前“热络地”支持这桩政治婚姻;就在半年前,他还像绝大多数祖父那样关心孙子的幸福;而现在,他却在告诉我,不,这个女人不适合本廷克。
“我猜艾林夫人与你有相似的见解?”我看回手上的书,挖苦道。
祖父果然附议,“这还不明显吗?”
“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等她完成对H酒店集团的收购,把她从董事长的位置上拽下来?地产那边,再换一个合作伙伴?”
“的确,我可以以她的心理健康为由,发动不信任投票。地产那边,也确实能够找到合适的替代者。”
“你会这么做吗?”
“大概率不会。风险太大了,有可能两败俱伤。”
“你年轻的时候一定会。”
“我不否认。”
“这也是迈克的‘天才’主意,你应该重新考虑让谁继承你的一切。”
“算了吧,我都没有超过一半的把握赢,让那蠢货这样玩,只会一败涂地。”
“那为什么和我谈论这个?”我抬了抬眼皮。
祖父灭掉雪茄,“狄兰,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族……”
“胡说八道。”我合上《权力论》,站了起来,“现在的情况是,你乐于见到这桩政治婚姻瓦解,你认为这样反倒更稳定。”
POV:钱宁
“雪下得好大。”我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窗台上,视线从电脑屏幕转到了窗外。
两排耸立的古典建筑,挂满了圣诞彩灯,白色雪花漫天飞舞,弥漫出童话般的氛围。
但我却没有听到亨利的回应,他刚才明明还坐在吧台看电视。
我慢慢扭过头,电视上正在播沃德百货的圣诞广告。
长镜头聚焦在雪夜的金发少年身上,乍一看,像极了狄兰。但也一点都不像。狄兰更为高大强壮,他也远没有米卡那么活泼,更不是那样一双一望到底的眼睛。
我回过神,放下电脑,从窗台上下来。
“亨利?”我在屋里唤了一声,仍然没有得到回应。
亨利的公寓里有亨利的气息,从疯狂忧郁的艺术家气质到原生的、热烈的初夏味道,混合着男性的淡淡香气。这对我而言,既熟悉,也有些陌生。
那个夏日里荒诞的礼拜五夜晚,还历历在目。我好奇,是不是那个时候,亨利的病情并没有那么严重……
我在楼下找了一圈,没见着人,我于是缓步走上楼梯,内心不自觉忐忑起来。
“亨利。”我又叫了一声,声音不敢太大,但也没有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