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里,我和Channing得到了一盒叉烧饭。我们饿了好久,过去一天多的时间,我们只喝过水。
绑匪在恶心的交谈中透露过,不想总是带我们去厕所。
他们讲到这个的时候,都会看Channing。Channing将自己蜷成一团,头埋得很低。我非常肯定,Channing比我更恐惧。
破门嘎吱关上,只有腐烂的天花板上,吊着一个看上去随时会灭掉的灯泡。另有一点点光线从门缝里透进来。
我的眼睛只盯着那盒叉烧饭,我早已饿得两眼发昏。
“亨利,你先吃。”Channing小声讲。
“我给你留一半。”我连忙挪动到盒饭前。
虽然暂时不再被绑在铁床上,但我的手脚仍是被胶条牢牢捆住,本来也没有给筷子,为了不浪费,我只能像动物一样,趴在盒饭边,用手指把食物一口一口塞到嘴里。
我这辈子也没吃过这么香的叉烧饭。
Channing忽然问我:“我听讲你参加了公学的入学考试和面试……怎么样?”
“Not bad, I suppose.”我狼吞虎咽地咀嚼着回答,“我不一定去。”
“你在学英国人讲话。”Channing安静地发出带着一点笑意的声音,“为什么不一定去?”
我舔了舔嘴唇上的油脂,脑中闪过面试的古典校园,撇了撇嘴,“我不确定……我是否属于那个地方。”我抬起头来看Channing。
Channing对于我的答案似乎有点意外,她轻轻点头,望着那颗灯泡,又望向门缝的光线,唇角弯动,“你很聪明,亨利。”
“谢谢,Channing……四姐。……你也是。”我又抓起一口饭塞到嘴里。
“乖啦。”Channing柔声讲。
我心里明白,Channing同我谈这些,是想驱赶我们内心的恐惧,我们必须心怀希望。
我看看盒子里的叉烧饭,挪回到先前的位置,抑制依旧强烈的饥饿感,“你吃吧。”
“你还没吃到一半。”Channing看了眼盒饭,又看我。
“我吃饱了。”我糯糯地讲。
Channing咯咯一笑,“撒谎。我上个礼拜才听琪姨讲,你一顿能吃掉一个十寸的披萨,再加十个鸡翅。”
我想到披萨和鸡翅,口水都要流下来。我吞掉口水,不再看那盒叉烧饭,装得像大人一样,“我真的不饿了,四姐,你快点吃。”
Channing最后还是给我留了一大块叉烧。以后,每一次绑匪送饭都是如此。我总想让她多吃点,她总会把最好的留给我。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一个绑匪回来了。他踢走一粒米饭都不剩的空饭盒,打算把我们重新绑到铁床上,并用胶条封住嘴巴。
“我姐姐需要用洗手间。”我强作镇定,同绑匪讲。
Channing缩在墙角,低着头,不言声。
绑匪龌龊的笑声在船舱里响起,他的面具朝向Channing的校服裙,“靓妹,你要去厕所,自己不会跟我讲?走吧……”
他刚要过去,我急忙抱住他的腿,“你不许欺负我姐姐!”
他一脚踹向我的肚子……
我刚吃过饭,差点全吐出来。虽然没吐出来,但酸水上涌,整个内脏都开始痉挛,脑袋也发昏。
“亨利”Channing猛然抬起头,向我爬过来。
门外传来几声咳嗽,一个不那么猥琐的声音凶狠地讲:“大佬的话你忘啦?快点让他们都去一下,这里搞得太臭,我怎么看门?”
我们因而被允许上了一回厕所。
Channing被送回来的时候,那个绑匪一直在她身后,狠狠用巴掌抽她的后脑勺,抽得砰砰作响。她缩着肩膀和脖子,一声不吭,原本干净顺滑的披肩发如同鸡窝一样。
绑匪一边打一边骂:“小婊-子,许你那么会投胎,不许我碰……不碰也行,没讲不许打……”
我已经被绑回到铁床边,嘴巴也已经被封上胶条,无论我怎么动,怎么发出声音,都无济于事。我反应过来时,脸上全是泪水。
“行了,大佬随时可能过来,不好交代。”还是那个看门的绑匪劝阻。
破门再次被关上,这一回,灯泡没有亮。
我在一片黑暗中看向Channing的方向,但我完全看不清她。我便用手敲击地板,我想让她知道,我就在这里。
其实我学过一点摩斯密码,但即便她也学过,我们现在又能聊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另一边也传来敲击地板的声音。
是Channing在告诉我,她没事。
事实上,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处于这样的黑暗中,我们又总是饥肠辘辘。所以,大部分时候,我们都在昏睡。
但我和Channing开始意识到,什么最可怕。
不是饿得快晕过去的时候,不是绑匪虐待我们的时候,也不是当我们清醒的置身黑暗中却无法交谈的时候,甚至不是绑匪塞给我一把刀让我杀了Channing的时候……
而是睡醒睁眼的一刹那。
那个时候,最绝望,最绝望。那是永无止境、永无止境的噩梦。
所以后来,我和Channing都尽量不让自己睡过去。
第五天,我记的很清楚。第五天的时候,Channing异常沉默。
我吃着叉烧饭,像每天的“放风时间”一样,与她讲出去以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