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
我转开脸,抿紧嘴唇,缓缓点动着下巴。
出个价, 是吧?
看来他们在我的船上度过了一段愉悦的时光。
礼拜六傍晚的南肯辛顿街区, 人流固定, 几乎见不到形色匆匆的身影。道边随处泊着阿斯顿马丁、保时捷、路虎等等。如果出现任何超跑、限量版古董, 都属正常。不远处就有一家兰博专卖店。
天已经黑了,乌云在上, 无星无月。
我的眼神一时没有聚焦, 我也不知道我脑子里在想什么。
明明上个礼拜六我还在拿“发.情期”嘲讽狄兰。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洛特正在朝我们走过来, 她嘴里快速流出一串单词。
“……你们敢相信吗,就在刚才,我停车时,有个美国老头过来搭讪, 他说他乐意给我买辆黑色的, 只要我答应他, 让他请我喝一杯, 上帝,他该死的以为他是谁?……狄兰, 杰瑞,查尔斯,你们在干嘛?”
“那位山姆大叔大概以为你的宾利是什么sugar daddy给你买的。”查尔斯接了夏洛特的话。
夏洛特拨弄着金色的发梢, 翻了个白眼,“呃, 真恶心。”
我重新看回狄兰, 咧嘴笑道:“夏洛特,查尔斯, 你们先进去。”
夏洛特愣了愣,来来回回打量着我和狄兰,毫无挪动的意思。
我的余光催促查尔斯,查尔斯硬是把夏洛特给拽走了。
透过棕色的玻璃窗,我看到进了餐厅的夏洛特与钱宁耳语了几句。钱宁和亨利于是一起回头,朝我和狄兰望了过来。
餐厅里人不少,他们本来应该在跟老板商量座位的事。晚些时候,这家店只会更繁忙。
狄兰看过去时,我没有再看餐厅里。我侧过身体,靠到了路虎的车头上,不紧不慢摸出我的雪茄。
“你知道我从来不带女孩上GB。”
狄兰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也倚在车头,他看了看我,“你想要什么?”
我嘴里含着雪茄,划了几根火柴,在风中点了好一阵,总算是点着了。我的动作显示我处于某种莫名的焦躁中。
其实,一般来说,以我和狄兰的关系,他这样问,就算是道歉了。我不会真的往心里去,即使他这次犯了我的禁忌。不然,狄兰不可能有权随意支配我的船。反正这二十年来,我也实在没少干惹怒本廷克先生的事。
我们都不再是愚蠢的小男孩,不至于一言不合就使用暴力解决问题。
我耷拉着眼皮,双颊肌肉凹陷时,我长长吸了一口雪茄,烟丝在风中跳跃般燃动。
但是,这次问题的关键是……我他妈不知道是什么。
只有我肺里的焦灼反复提醒我,我没法就这么算了。
“我想要什么都行?”我拿下雪茄,歪过脸,哂笑着问狄兰。
狄兰漫不经心看向我。
我无法确定我的眼神暴露出什么信息,他那双原本半眯着的碧眼,陡然变得犀利起来。
“Name a fucking price.”狄兰扔下这句话,走进了餐厅。
我盯着狄兰的背影,活动了下脖颈。
餐厅的棕色玻璃上贴着英、意双语的意大利南部特色菜广告语,夜幕下,朦朦胧胧照出祥和的南肯街区,也照出我不安定的灵魂。
凡事都有标价,或者代价。
这一刻,我只是还没想到、也没下定决心,怎么让狄兰.本廷克付出他的。毕竟,我自己尚没搞明白,这该死的焦灼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叼着雪茄踏入餐厅,一个矮矮胖胖的秃头意大利男人过来帮我开的门。
“晚上好,杰瑞,有段时间没见着你了。”法比奥一如既往的热情,他的英语比我第一次见他进步了不少,虽然口音仍是非常滑稽,他指了指楼梯,“你的朋友们都去了地下一层,他们全包下了。”
我跟他拍了个手,“晚上好,法比奥。上个礼拜五,是你给狄兰送披萨去码头的?”
“噢是的。狄兰给的小费依然那么慷慨。当时船上还有个女孩,可惜黑灯瞎火的,我没看清她的模样。是刚才那个从来没来过的亚洲女孩吗?她可真是漂亮……”法比奥围着长长的白围裙,一边引我去楼梯口,一边絮絮叨叨跟我说话。
“是么?”我像是随口一问,扭头望了望餐厅外,钱宁停的车。
她停的跟狄兰一样霸道。黑色的大型越野车,横了半个车身,正堵在店门口。
不过,这事不怪她。她想往后挪时,法比奥在窗边,一边收拾桌子一边不停地给她竖大拇指。
我知道法比奥向来认为这是招揽生意的一种方式。
新白马酒店门口,也常年停着限量版的定制劳斯莱斯。
“你难道不觉得她漂亮?她和夏洛特,好似两种截然不同的稀罕品种的待放花儿……”
尽管我一向不会低估意大利男人口头赞颂女性美貌的天赋,要知道法比奥每回见到夏洛特,都能夸出新花样,夏洛特事实上有点烦他,但法比奥今天的发挥,委实不合格。
“你母亲腌制的橄榄今天还有么?”我打断法比奥。
“今天真是幸运,要多少有多少。”法比奥两眼发光。他已经猜到,我们六个人能喝不少酒。
我点点头,走下楼梯。
地下一层最里边的长方桌上,坐了五位我的朋友,他们正在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