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华清这样说,薛温书迟疑了一下便慢慢松开了手。他抬脚向萧元芷走过去,半晌想起什么又回过头:“凤奴,你要好好养身子。”

越华清一直望着薛温书,他点了点头:“我会的。”

萧元芷垂着眼没有说话,在薛温书走到自己身边时才一拢衣衫转身快步走了出去。薛温书连忙跟上,他几步追上萧元芷:“陛下、陛下……凤奴不会有事吧?凤奴、凤奴心不坏的,他只是”

萧元芷陡然转过了身,薛温书便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但萧元芷眉头紧皱着端着薛温书的胳膊将人抵住了,他轻轻扯出一个笑:“小公子,你真是叫我刮目相看。你先前难道不知道他姓越?”

薛温书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他面色发白:“我、我……”

萧元芷垂着眼看他:“我不想听你说蠢话。”离得近了,萧元芷一低头便能看见薛温书凌乱的衣衫和衣衫之下若隐若现的痕迹,他眉头一皱,一甩衣袖转头走了出去。但他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寒着脸面无表情看了薛温书一眼,“去把身上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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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54颜

54

回了屋,萧元芷却睡不着了。他用手撑着额,揉着刺刺发疼的额角,脑海中不知为何总是晃过薛温书先前不像样的糊涂模样。

很不像样、实在不像样……他本以为薛温书虽然窝囊蠢笨,却应当是

却应当是什么,萧元芷一时半会儿又想不清了,但至少不该是今夜这个同人颠龙倒凤、厮混床榻的风流多情模样。

萧元芷又想到了越华清,他觉得匪夷所思:越氏的人怎么会同薛温书……他明知道薛温书是假皇帝,为什么还会出卖色相哄弄薛温书?

越华清的那一双眼睛实在太叫人印象深刻,所以萧元芷望见了越华清睁开眼的模样便立即想起来了这是那个在自己离京途中刺杀自己的刺客。他当时劈了越华清一剑,本以为对方已经死了……但显然越华清比他想象得要命大,竟然假扮越氏的女儿藏住了身份。

不过……越氏家养的刺客却为了一个假皇帝背叛了越氏,萧元芷冷笑了一声:他觉得荒谬,又觉得可笑。

萧元芷听见了脚步声,他抬起眼,看见屋外的侍卫走进来:“陛下,那位小公子洗漱好了……要安排他在何处住下?”

萧元芷眼眸沉沉,半晌后开口:“外间有个小塌,收拾好了叫他睡在那里。”说完他又添了一句,“将人看好了,不要弄丢了。”

萧元芷坐了一会儿,听见屋外淅淅索索的细碎声音:是仆人正服侍着薛温书睡觉。

萧元芷沉默着听了一会儿外间的动静,忽然起身出去“唰”得掀开了隔帘。门帘外薛温书已经赤着脚坐在床上了,看样子是正准备睡觉。萧元芷冷冷看了他半晌,他看见了薛温书踩在一起的赤足,那上面红了一块,不知是被人攥的还是被人咬的。不知为何,萧元芷心中有些无缘由的火气他本不该为了这点子事生气。

萧元芷盯着薛温书看了一会儿。薛温书的相貌介于少年人与青年人之间,眉眼精致如画,垂眼时更显出几分贵气,举手投足之间本该是个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的少年郎。只是他成日里因为惧怕显得窝窝囊囊的,反倒压散了那股子叫人觉得难攀的贵气,如今只让人觉得软弱可欺。萧元芷忽然开口问薛温书:“你今年年岁几何?”

薛温书压在锦被上的脚趾蜷了一下,他抱住自己的膝盖,抬眼望着萧元芷小心翼翼回答:“十七了。”

萧元芷的眉微微皱住了:“十七?你先前说你家中有个兄长,你在外面这样胡闹,他不管你么?”

薛温书闻言脸色白了一些,他声音更低了:“陛下,我、我没有胡闹……我同凤奴两情相悦,我要娶他的。”

“两情相悦?”萧元芷闻言冷嗤一声,一手重重甩下帘子,在珠帘相撞的噼里啪啦声中转身进去了。他用剪子剪了烛火,又将剪刀随手扔在一边,一甩外衫上了床榻闭上了眼。

屋外淅淅索索了一阵才逐渐安静下去,萧元芷在黑暗中闭着眼,片刻后忽然睁开了眼:他想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气了。他本以为薛温书年岁小,虽然蠢笨但却纯良。他把薛温书当孩子看,也想对这傻子好一点,却不想这竟是个风流浪子,夜里急色昏了头同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颠龙倒凤,自然叫他觉得受骗、恼火。

萧元芷还没见过薛温书这样一眼能从眼睛望进心底的蠢笨人,他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薛温书,却不想竟被这样一个笨东西摆了一道……恐怕越华清早几日便醒了,薛温书也知道越华清的身份,先前才会请求自己送越华清离开。

萧元芷侧过脸望向外间的方向,他无声扯出了一个笑,黑瞳在黑夜中泛着冷光: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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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元芷:生气,但不知道为什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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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55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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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温书在萧元芷屋子的外间睡得并不踏实:这小塌既小又硬,他从未睡过这么差的床铺。更何况他心中畏惧萧元芷,睡着了在睡梦中也不安稳。

第二日他睡到太阳刺眼皮才醒来,只是陡一睁眼便对上了低头面无表情望着自己的萧元芷。薛温书吓得一哆嗦,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陛下?!”

萧元芷夜里没睡好,天还未亮便因为头痛醒来了。他已经在这儿盯了薛温书半炷香的功夫,此刻对上了薛温书的视线,他眉间克制地微微抽动了一下,缓缓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仿佛先前面上的寒意都只是薛温书的错觉般:“小公子醒了?正巧,同我一起用膳吧。”

薛温书有些疑惑地看着萧元芷面上的笑,他迟疑了一下才从被子中钻出来,辨认着自己被叠在床边的衣衫,缓慢确认着一件件套上身。

萧元芷看了一会儿,语气不明开口问道:“小公子不会自己穿衣裳吗?”

薛温书脸上有些难为情,他支吾了一下:“我会的,我只是不熟练。家里……在家里有人替我穿。”薛温书生怕萧元芷再问自己些什么,连忙把衣裳胡乱套上了身。

萧元芷面上带着笑意,甚至伸出手替薛温书理了理有些乱的衣领:“我同小公子一样,若不是被人从京都赶了出来,恐怕永远也不知晓该如何穿衣呢。”

薛温书小心抬眼看了一眼萧元芷,不明白萧元芷说这话的意思,只能试探着开口:“陛下是真龙天子,总有一天能回去的。”

萧元芷的手掌沉沉按在薛温书的衣领处,捂得薛温书的脖颈有些热了,薛温书又看了他一眼:“陛下?”

萧元芷缓缓将手收回来了,他垂着眼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轻飘飘开口:“是么?”他眼眸一转停在薛温书的脸上,视线轻轻扫过薛温书漂亮干净的圆眼睛。他语重心长缓缓开口。“小公子还年轻,不要被人哄骗了才是。”

薛温书自然点头:“没有人会骗我的。”薛温书看了一眼萧元芷面上和煦的笑意,他也跟着露出一个讨好的笑,“陛下,我今日能去看凤奴吗?”

萧元芷面上的笑意凝了一下,他的唇慢慢放平了:“当然。用了早膳,我陪你一同去。正好我也有事要问问你的凤奴。”

薛温书得了允诺,放下心来,他等仆人送来早膳后几下扒掉米粥。安静又焦急地坐在椅子上等萧元芷细嚼慢咽用完早膳,这之后才巴巴跟在萧元芷身后往越华清的屋子走去。

薛温书担心越华清身上的伤,进门后便走到了萧元芷前面。病榻之上越华清的脸色依旧泛着病色,清清冷冷的,叫薛温书看着心也跟着紧了。他快步走到了越华清的床边,一把握住了越华清的手,望着越华清的眼睛担忧地开口:“凤奴,你今日好些了吗?”

越华清轻轻咳了一声,虚虚靠在薛温书身上:“你来看我,我好多了。”他抬起眼,墨似的眼瞳在冷着脸的萧元芷面上扫过,又侧过脸半贴着薛温书的侧颊,“你一个人住,还习惯吗?”

薛温书老老实实回答:“我没有一个人住,我睡在陛下外间的小塌上。”他小心看了一眼不远处立着的萧元芷,到底没有对越华清抱怨床榻不舒服,只是半抱住了越华清的胳膊,小心嘀咕着,“凤奴,我好想你。”

薛温书还要往越华清的怀里缩,但萧元芷忽然止住了他:“小公子,越公子身上还伤着,你同他离远些。”

萧元芷这样说,薛温书便将身子坐直了,他担忧地扶住了越华清:“都怪我不好。凤奴,你身上有哪里不舒服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