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柳笑着听她说话,今日一同操持,她也见识到了曲夫人的治家手腕,她又是个爽利大方地,万事和林西柳商量着来,倒让她学到不少。
时辰不早,想来周家那边也该散了,曲夫人也不多留,携着一双儿女就要告辞。徐辞言亲自把她送到门外,再三感谢。
看着唐家的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林西柳若有所思,转头看着林日瑞笑道,“今日这般大家都辛苦了,有劳林管家看着多发些赏钱,也是沾沾喜气。”
“夫人心善。”林日瑞一听,连忙应和。
她这话一出来,丫鬟小厮们眼睛顿时一亮,笑容也真切耀眼。
他们不怕干活,这年头,只要有钱拿,忙碌些不比饿死在家里好。
家里老爷夫人赏罚分明恩威并施,他们虽累些,拿了银子心底也是欣喜的。
第二日,徐辞言早早起身收拾好,换上进士巾服,前往礼部参加恩荣宴。
恩荣宴又名琼林宴,科举一路有桂杏两榜,自然也有鹿琼两宴。与鹿鸣宴比起来,恩荣宴规格更高,礼仪流程也更为严谨规范。
一身广襟蓝罗袍,革带青靴,黑角为饰,垂挞尾于后,这就是学子的最高学士服进士巾服了。
前去赴宴的进士们还头戴乌纱帽制式的进士巾,簪翠叶绒花一枝,花上有铜牌,书“恩荣宴”三字。
徐辞言体型修长消瘦,面容如玉年轻俊秀,穿起这身宽大衣袍来,分外地风流俊逸。
特别是为彰显状元之贵,他帽上簪的花银枝银叶,饰有翠羽,坠着的小牌也是银抹金的,别样不同。
一走到礼部宴厅里,早来的官吏士们皆眼前一亮,周翌泽、崔钧也都来了,三人站在一处,光耀明堂。
虽是天子设宴,但乾顺帝并不会亲自前来,只委托一大臣主持,今岁自然是礼部尚书周宿来办。
徐辞言与他交谈片刻,便摸准了这人为官的风格,千年狐狸一个,分外滑头,可以没有大功,但万不会有大错。
徐辞言悄悄睨了一眼端坐席上的周翌泽,对上那人认真询问的眼光。
“怎么?”
周翌泽悄声询问,引得骆煦也好奇地看过来,只不过南直隶在京为官者众,他很快就被同乡前辈们叫了过去。
“没事。”徐辞言比划口型,心底感慨这师兄当真是基因突变。
恩荣宴的菜品也是有定例的,凤鸡煠鱼、宝粧云子麻叶、甘露饼……还有一盘子大银锭堆花并一碟小银锭。
都是意头极好又煊赫显贵的菜色,摆在案上花团锦簇热热闹闹地一桌。
只不过谁也不是来吃饭的,徐辞言略吃了几口以后就净面净手,由程晏带着去拜见前来参宴的几位翰林院官员。
此外,他还敬了杨敬城一杯清酒。
杨敬城身为会试主考官,工部尚书阁老之一,品秩算上来比主持宴会的周宿还要高些,自然也是高高地独坐一席。
他向来冷面,哪怕亲近的同僚都知其心细妥帖,但不妨碍新进士们心底对他有几分畏惧。
实在是还没从学生思维里转过来,见着考官难免先怕着等。
等徐辞言含笑敬酒杨敬城接过喝了以后,才陆陆续续有人前去交谈谢恩。
周宿暗中看了徐辞言一眼,这位新状元敬了杨尚书以后又分别敬了其他几位考官。仔细看来,敬酒的顺序与诸位品秩高低分毫不差。
这么一来,也不会有官员顾忌上司不快不敢接他的酒,一时间前后辈其乐融融,和睦相处。
还真是行事仔细圆滑,周宿心底感慨。
这么个寒门出身的学子压了他儿子一头夺得头魁,这两日里没少有人在他面前嚼舌根子,话里话外一副替他感到不值的热心模样。
当真把他当个傻子了,周宿心底冷笑,科举考试堂堂正正地比拼,徐辞言文章做得好,得了陛下青眼,这是人家的本事!
哪怕乾顺帝念着白巍对他有所优待,那十二位读卷官也不是瞎的,能平白无故地给人画上十二个圈不成?
就是白巍本人来了,怕也没这个待遇。
他若是跳出来嚷嚷,这不是把陛下的脸扔到脚底下踩吗,那南直隶也有不少人在朝为官,怎么不见跳出来替骆煦这个榜眼鸣不平?
说白了,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更何况,周宿看了眼自家和整个宴会显得格格不入的孩子。
也是奇了,他儿子礼数分毫不错,就是哪哪都显得怪,得亏徐辞言记挂着带着他一起行动,才没显得那么突兀。
对周翌泽这种一心向学不理世俗的人来说,有徐辞言这么一个圆滑世故些的师弟,是他的福分。
福分本人还没意识到周宿心底默默给他这么高的评价,正满心狐疑地看着站在他面前一脸和善笑意的江伯威。
“状元郎怕还不知道,也是缘分巧,当时改卷本官第一个就见着了你的卷子……”
说完了,江伯威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徐辞言,等着他顺杆子接话。
这南威候是不是有毛病?!
徐辞言简直匪夷所思,就他们两家这般关系,南威侯府但凡出事了他能买鞭炮放他个两天两夜!
江伯威来拉拢他,年纪大了脑子出问题了?真是大喜事呢!
直到对上江伯威有些狐疑地眼神,徐辞言才恍然大悟,合着江家还不知道他这个“外孙”已经从山南咔咔缝跑到人面前来了啊。
不过想来也快了,徐辞言一估计,南威侯府的人怕是已经在去祁县的路上了,最迟不过一月,江伯威就该得消息了。
只是不知他来日回想起今日对自己的拉拢,特别是阅卷时第一个画的圈,会不会气得吐血。
徐辞言心底冷笑,江伯威不知情,也不代表他就会对南威侯笑脸相对了,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一个,当机立断就走了。
若不是恩荣宴上出了岔子自个也不好过,徐辞言恨不得喷两句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