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五更叶清池被热醒,怀中的人滚热发烫,烧得很严重。叶清池吓坏了,起身就要去请楚涵,被白尘扯了衣袖,告诫叶清池不许去也什么都不许说,他自有分寸。
叶清池哪能听他的,哄了半天让白尘听话,不管怎样都得把身体养好,白尘有些虚弱,告诉叶清池,第一这病喝药大概没用,第也不能喝药,第三不管是楚涵还是尹畅,你给我瞒结实了谁都不准说。叶清池还想分辨,对上白尘的眸子瞬间就萎了,白尘眼底有许久不曾出现过的冷硬,那是一整块千年寒冰,无论如何旁人都别指望敲碎或者融化。
叶清池无奈只能照做,头两日白尘烧得厉害,全靠冷敷和热乎乎的姜汤降温,叶清池鞍前马后恨不得自己躺在那里替他,忙里忙外偶尔看见尹畅恶狠狠怒目而视,抽筋拔骨都嫌便宜了他,想想白尘特地叮嘱不许让他知道,叶清池也是一股怨气憋在胸口无从宣泄。
好不容易烧得不那么严重,白尘有些精神了,结果又开始咳嗽,夜间小心翼翼蜷缩了身子,一声声闷咳压抑在喉咙里,却压不住身体颤抖,叶清池心急如焚,咬牙切齿跟白尘说,明天就是敲晕了也要把人弄上万花看病!
白尘慢慢翻了个身,在叶清池唇边落个了吻,还挺乖的,点点头,嗯,明天上万花看病,但是,你先去买梨和冰糖。
听他妥协叶清池谢天谢地都来不及,哪还有脑子想其他,满口应着好好好,明天给你买,喝了冰糖雪梨你跟我老老实实去找师兄。
白尘唇角勾了个笑,补充道,要黄冰糖,买不到你就不用回来了。
第天叶清池起了大早,匆匆去赶早市,可叶少爷哪里知道什么黄冰糖白冰糖,跑了几家都只有白色的晶糖,一路寻着问过去,着实耽误了不少时间。
白尘等叶清池离开自己去了趟万花,他也不怕生病被抓包,楚涵今日有早课,要教小辈们念书,这个时间绝对不会撞上。果然寻着楚涵的住处,只有一个束发的少年,好像是楚涵的徒弟,名字忘记了,白尘也没多话,问少年要了一副药。
少年愣了愣满脸疑惑,可白尘面色不善,浑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少年哪敢多过问,规规矩矩抓完药,看着白尘离去的背影,思来想去等会得把这事告诉自己师傅。
再说尹畅这里,自己想了很多,不外乎就是孩子怎么办,白尘的身体怎办这些问题,如今虽然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尹畅却知道不能再逃避不能再这么拖着。他近来总躲着人,白尘的不安和忐忑他不是没有看见,只是没有勇气去面对罢了,自己都觉得自己委实过分,转念又想白尘大概知道错了,敲响房门。
这才发现白尘和叶清池都不在,尹畅略一思忖,决定先去找楚涵问问情况。
谷口撞见行色匆匆的楚涵,楚涵不会轻功一路跑来,此刻满头大汗一脸焦急,尹畅当场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楚涵看见他略惊诧,然后蹙眉更着急了,“白尘呢?!你们怎么没看着他!”
尹畅动了动唇一句怎么了没能问出口,楚涵没空理他,一边跑一边惴惴不安,“刚刚我没在,听子安说白尘找他要了副堕胎药……” !
尹畅眼前昏黑一阵天旋地转,好不容易稳住呼吸,才将楚涵接下来的话语听全,“要堕胎早干嘛呢!这都三个多月孩子早就成型,现在才要想着不要对母体损伤更大啊!”
心胆俱裂是什么感觉尹畅算是完全体会到了,被惊骇吓得魂不附体,半晌连眼前的事物都看不清,直到被楚涵拽了一把,吼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去阻止?!尹畅瞬间回神,大轻功上天,惊悸交加心脏几乎从胸腔下跳出,扑通扑通在耳边提醒着自己一定要抢下时间……
白尘!!!
丐藏花
尹畅回到家正看见那黑乎乎的汤药已经沾了白尘的唇,喝了没有或者喝了多少尹畅全然没空想,脑子里什么东西炸开,直接掀了一道掌风过去。药汁撒了白尘满手,药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白尘淡定地看向他,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慌乱。尹畅两步飞到白尘面前,踢开药碗的碎片,还惊魂未定,一双手颤抖得不像样,抓住白尘手臂用了不小的力气,尹畅恶狠狠擦去他唇上沾的药汁,“你干什么?!”
白尘试着挣了挣,被尹畅钳得更紧,皱眉似是不悦,“你觉得砸了这一碗药我就没办法堕胎了?”
一句话简直让尹畅急红了眼,“你他妈……”爆了句粗口硬生生把自己噎住,手上力气一分没留,捏着白尘似是要把人晃醒,“你喝没喝?说清楚到底喝了没有?!”
白尘眼里没有一丝温度,被捏疼了点穴截脉让尹畅松了劲,甩开他径自往外走,“喝没喝关你什么事。”
尹畅觉得自己快急疯了,惊悸让血液倒流浑身寒凉,愤怒却火烧火燎几乎要把所有的理智蒸发,一把扯住白尘的手腕,另一手实在没忍住,乱窜的内力聚集,尹畅自己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回过神来身边的桌子碎了不说,似乎远处的墙上还留了个浅浅的掌印。白尘看着满屋狼藉不语,尹畅喘着粗气把白尘拽进怀里死死搂住,“你再犟!他妈的你要真去堕胎先弄死我!一了百了!”
白尘还烧着,被尹畅胡乱宣泄的内劲震了一下,当场一阵眩晕,被他抱着也不挣扎了,只是身子有些软,“你吵死了,小点声。”
尹畅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平复,又被白尘交付过来的重量弄得心惊肉跳,连忙把人横抱起心急火燎要去着楚涵,差点没急出眼泪来,“那碗药你喝了是不是?是不是?!”
白尘被他颠得七荤八素,面色更白,攀着尹畅的肩膀,捏紧,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发烧而已,你放我下来,头晕……”
尹畅听了都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着急,抱着人又匆匆回了屋,小心翼翼放到床上,白尘紧闭着眼缓了好一会才将恶心感压下,尹畅在一边手足无措,试了他额头的温度,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好好的病了?姓叶的怎么照顾的?!都烧这么严重了怎么不告诉我?!”
白尘撑着身子坐起,很无奈有点想笑,虽然是故意瞒着的,可病了好几日了你都没发现,还好意思怪别人?也不知道是谁气的,却没有直接说出来刺激已经全然混乱的人。尹畅看白尘乱动紧张得不行,连忙环腰撑住他,白尘掩嘴轻轻咳了两下,开口呛了风又是一阵急咳,看得尹畅一阵揪心,说话都不敢太大声,“白尘,白尘……别闹了,先看病好不好?天大的事情都是我混账我不好,病好了你想怎样都行。”
白尘摇了摇头,放松身子靠在尹畅怀里,呼吸沉重,吐在尹畅颈侧很烫,“就现在,说清楚,咳咳……孩子要还是不要,你给我个准。”
就算尹畅记得要顺毛撸,提起吵架的缘由还是闹脾气,“你还好意思提?我……”满腔怒火对上白尘苍白的病容瞬间蔫了,就像是一拳狠狠打在棉花上,无力又无所适从,尹畅咬牙切齿,“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了!”
白尘压了压几乎翘起的唇角,“你生那么大气,不理我。”
“我能不气么!”尹畅气急,怀中人的温度烫得他坐立难安,口不择言什么心声都脱口而出,“这么大的事!你明知道我从来就不主张!说怀就怀了你让我怎么办?万一事到临头给我一句要大人还是要孩子,你想让我怎么办?!”最后的话语带着鼻音,男人大概从来不曾这般脆弱混乱,白尘偏头在尹畅颈侧蹭了蹭,“师兄说,不能怀孕是骗你们的,没大碍。”
“这不是重点!”声音提高的瞬间白尘压抑了咳嗽在他怀中一抽一抽,尹畅心疼得不行,连忙给人拍后背,语气又软下来,“我自己没想通,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你做什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啧!”又气又急尹畅几乎想要挠头发,“你这样擅自做主,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白尘闻言沉默半晌,调整姿势对上尹畅的眸,男人向来无微不至面面俱到,但是其实特别强势,潜移默化地让人乖乖走他安排好的道路,所以一旦出现意外,最自责的人也是尹畅。这些白尘都知道,却不知如何才能表达,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想要生?咳咳……”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体力透支白尘眩晕得厉害也没力气再纠缠,气喘匀了在尹畅唇角落了个吻,“你能不能,就让我,任性……一次……?”
“白尘?!白尘!!”尹畅没来得急回答,白尘声音越来越轻,话音落了就直接趴在他胸口失去意识。尹畅一连唤了好几声,白尘只是皱着眉嫌弃他吵,尹畅心中惊急就没退下去过,这会抱着昏迷的白尘,一颗心好像被狠狠按入冰水中,又好像被人放在窑里熏烤,惶惶不安恐惧绝望,差点以为要就这样失去白尘,血液倒流哽在喉间一阵灼烧,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回过神来是被叶清池抽了一巴掌,恶狠狠叫他把白尘放开,尹畅愣了半晌视线聚焦,这才发现楚涵也在,慌忙把白尘放平让楚涵把脉。楚涵那么好脾气的人,头一次把情绪完全摆在脸上,黑着一张脸,一边给白尘施针一边指使尹畅和叶清池打水煮姜汤,人仰马翻把白尘安顿好之后,楚涵着实把两人从头到脚狠狠数落了一顿。
尹畅一直握着白尘的手死活也不肯松开,眼眶深红面色憔悴,好像若是有什么差池,他就毫不犹豫跟着白尘去了。楚涵气也气了骂也骂了,看他这样终是不忍,说了几句让人安心的话,堕胎药白尘一滴也没喝,就是病了几日身子虚,捂好被子发发汗就没事了,他失眠也有好一阵子,眼下让人先好好睡一觉。
尹畅像块石头一动不动,叶清池只好善后,又仔细询问了注意事项,这才送走楚涵。回来的时候尹畅还在当雕像,叶清池虽然也是一肚子火,却悄悄带上房门,转身照看归尘去了。
直到月上中天尹畅才从房间里出来,此时白尘退了烧,睡得很安稳。关上门转身的瞬间,叶清池的轻剑直指他喉间,略一颔首,挑衅似的戳了戳他肩膀,示意他出招。
尹畅状态确实不好,后悔自责铺天盖地,亟待找个出口宣泄,十指交叉捏得关节脆响,刘海的阴影掩盖了眼底的情绪,“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叶清池收回剑提气,“去藏剑之前。”话音刚落,、尹畅握拳攻来,叶清池疾步后掠,退至院落宽敞的空地,保持安全距离之后不守反攻,剑气笼罩全身,出招迅捷狠辣,犹如灵虎跑翠,“叫花子,孩子你不要就走,有多远滚多远。”
尹畅也早已腾空而起,剑尖追到眼前,寒光略过眼底,尹畅两指抵住剑身,弹开,空中后掠,一路和叶清池对视,互不相让,“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不要?”
叶清池落地续手平湖断月,“要你就这种态度?”尹畅摸出腰间酒坛,用手套硬抗下叶清池的攻击,灌了酒竟是要砸酒坛。叶清池剑尖挑了坛底,让酒坛顺着剑身滑到自己手中,啐了一句浪费,也不嫌弃他,一边侧身闪开尹畅的掌风,一边仰头灌酒。谁知尹畅横掌做刀直切过来,击在他胸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生多危险!”
叶清池闷哼,换重剑入手,腕上用力抡起剑身朝尹畅砸下,怒极反笑,“你也不想想,明知危险,他为什么还想要你的孩子?”
尹畅被叶清池问懵了,动作凝滞一瞬,剑气擦着鼻尖在自己面前竖砍落地,转瞬叶清池逆了剑锋,拦腰横劈攻击在尹畅小腹,看人蹙眉咬牙似是终于泄愤,“现在让他伤心难过,你也有份了。”
一句话惹得尹畅红了脸,不要命似的近身龙跃接亢龙连番袭来,叶清池一边躲闪一边蹙眉,刀剑无眼顾虑太多不好施展,索性丢了重剑,尹畅见状也摘下拳套,两人都是怒火腾腾,最后用了最原始方法,肉搏。
一开始都带着怨气和怒意随意发泄,后来渐渐释然,两人便花了心思过招,虚招刺探诱敌出手,竟是有了几分轻松闲适。拳掌相击臂腕相抵,撤了内劲,纯粹是力量和速度的抗衡。不消片刻两人都大汗淋漓,伴随着闷声的击打,身上脸上不同程度挂了彩,尹畅右边脸颊一块淤青,叶清池唇角隐约有淤血。
房门响动两人打得兴起谁也没听见,白尘靠在门框上饶有兴趣地观战,抛开尹畅专修拳掌功夫不谈,应该算是不相伯仲吧,只是再这样多打一会叶清池要吃亏的。匿了气息白尘走出廊下,从地上摸了一颗石子,内劲送出打在尹畅手腕,尹畅动作一滞,将叶清池的拳头受了个结实。
叶清池没想过会打到用力不小,愣了愣看向白尘简直受宠若惊,尹畅则哭笑不得揉了揉唇角,向白尘投去一个委屈的眼神,白尘动唇说了句活该,走过去用袖口给叶清池沾去鬓角的汗水,“你们真是吵死了。”
丐藏花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