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念及对方既有挑擂的勇气,按规矩,他纵觉自掉身价可还是必须正面接下挑战,三招之内解决,这是宇文谨最初之想法。
两人台上面对着面,一人握刀,一人执剑,气势彼此相逼。
北原男儿身量天生威猛挺拔,而常生与之相对却丝毫不露怯,一开始,他只与宁乐有过一面之缘,便叫公主念念不忘就此怀上了女儿心,如此面相自是方方面面没得指摘,他身上唯一能叫宇文谨轻视的,不过是官职位阶,那些常生原本就根本看不上眼的东西。
宇文谨率先开口,他摇着头假意相劝道:“小兄弟,我劝你一句,千万别愚忠,我娶公主是诚意十足,她嫁我也是随我去北原享福,你何必为了在皇帝面前显露那可笑的忠心,便上赶着来找死呢?”
常生没那个耐心去听他说这些废话,他目光看过去,只反问:“找死的是谁呢?可汗弄错了吧。”
宇文谨彻底冷下脸来,狠狠道:“给脸不要!看刀!”
易怒,冲动,无章,一招没有击中便满盘节奏全乱,一点定力也无。
常生一边轻轻松松接着宇文谨挥刀而下的杀招,一边无聊细数他出招的漏缺,心想就他这几下,若是叫大师兄看到大概会觉得辣眼吧,若不是宇文谨力大如牛,上来猝不及防就来猛力,那些败下场的大梁武将也未必不是他的对手,可惜,他们对宇文谨从开始就太高估。
他无心恋战,更不想宁乐担心受怕太久,于是没再拖延地利落出手,精准打在宇文谨的手腕上。
宇文谨当即吃痛哀嚎,手中刀柄同时脱手,下一瞬,常生一个肩摔便将人轻松摔落于地,随后,他精劲的小臂用力扼住宇文谨的喉咙,叫他因窒息而彻底失力。
“你输了,可汗。”常生平静,嘴角轻轻勾了下笑。
宇文谨目眦尽裂地瞪着他,眸间满满都是不可置信,可此刻,他却可怜地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常生则从容地挨凑近了些,明明语气平平,却浑身透着罗刹鬼煞之气,他冷冷,“可汗肩上先前便受了伤,而我也只用了五成力,究竟算不算胜之不武,全由可汗说了算。”
台下之人或许眼花难辨,可双方交手之人都是切身体会,自知对方出招究竟留没留情,而方才那几回合,宇文谨分明觉得他甚至连五成都未全部使足,他的每一步都是在戏谑!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他不信如此能人,竟只是大梁一无份无名的寻常兵士。
宇文谨用力掰着常生的手,意欲艰难呼得些许空气,来缓和当下的窒息。
常生顺势松手,出声淡淡,“可汗只需知道,我是能娶到公主的人,便足矣。”
……
胜负已分,北原小可汗被人抬下去治伤,台下更无人再上台挑战,于是常生成了守擂最后一人,如此局面,实在超过梁帝最先预想。
此刻大梁士气被扬上一定的新高度,梁帝先感一喜,随后很快便陷入了思吟,一误打误撞,趁着北原可汗受伤而侥幸获胜的小小副巡卫,哪里配得上他的宝贝女儿?纵然今日摆擂是以比武招亲之名,可此人上台时也说明是宁乐的亲卫,如此一来,将他方才上台之举解释成为主尽忠也未必不行,再说,哪个鄙仆敢去奢想娶自己的主子。
思及此,梁帝有了主意,他端持态度,静默片刻后只说:“为主尽忠,做得好,寡人该赏你!无论你想要钱银多少,还是加俸升官,你尽管说来,寡人定当尽数满足!”
众人也一瞬听懂了梁帝的模糊其词,纷纷开始应和,梁帝不想久留,没听到常生应赏便急着要走,在其转身之际,常生冷静高扬出声,众臣皆顿足。
“陛下,微臣生得妄心,只想争得公主为妻!”
此话落,朝臣哗然,梁帝更是背脊一僵,沉脸转过身来。
……
晚间,宁乐一人回了公主府,她将自己一个人困于寝屋,思绪难安到整个人都恍恍惚惚。
热闹散去前,她是眼睁睁看着常生被父皇单独带走却无能为力,一时恨透自己的无能,她那时担心常生的安危,身边却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迫不得已,于是她只好将自己与常生的私情如实告知了母妃。
与先前所预想的几乎一模一样,母妃闻知后开口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疯了吗?
可她到底是自己的母亲,在自己以死明志,说出若常生有事她也不会独活这种话时,母妃只得妥协,她最终选择站在自己这边,想起那时母亲眼里透出的失望之色,她觉得自己应是不孝的。
可此刻,她只能先顾常生了。
母妃叫她回去等消息,留在宫里急得像无头苍蝇也是无用,她听了话,回了自己的公主府,于内室点亮孤灯,可满屋的冷萧直叫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她脱了鞋,上床缩进被子里,一阖眼满目都是些骇人的画面,吓得她双手全程环臂,呼吸都不敢重,而这股战战兢兢的劲不知过了多久才消失,慢慢的,宁乐终于入了眠,也昏沉陷进了梦乡。
梦里,是有人拥她入睡的,很暖的臂弯,叫她心生依赖,一刻也不想离开。
开始时,她是觉唇干的,可没一会儿湿湿濡濡的异样感传觉过来,很快缓了她的渴急,可她身上还有更深的地方,躁乱难安,需要更多的养分,更多的水润。
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意识到自己被偷亲到衣衫发鬟尽乱,她生惧又恼然,待反应过来竟是常生在自己身边,她这股怨气瞬间全没,整个人也清醒了许多。
“常生!你,你……”
他呼吸有些热,抬手安抚地轻抚她的发,声音和缓,“嗯,是我,不急慢慢说。”
“父皇肯放你出宫?我看他动了好大的怒,还以为他会罚你。”
“他还想杀了我。”常生语气实在显得平淡,叫人一时难辨,此话究竟是真是假。
宁乐忙攥紧他的手,慌着确认,“当真?我,我现在就进宫去求父皇。”
她说着便要起身下床,常生伸手往她腰上一搂,叫人软在自己怀里,“你不问问我说了什么,才惹到你父皇起了杀心。”
宁乐在上,实实压在他身上,她心里急,语速不自觉加快了好多,“不就是今日在台上你说了要娶我之类的话,被我父皇当做了痴人说梦。”
“不止。”他摇了下头,眼神含着很深的意味,遂缓声为她解惑,“我进殿后还说,公主必须嫁我,因为……她已孕了我的孩儿。”
“常生!”宁乐震惊地看着他,脸上浮出绯色,“这种谎话太医随意一诊便能戳穿,你何必……”
“我自有改你脉象的法子。”
宁乐还是蹙眉,她犹疑着问,“那,那父皇也信了?”
“明日太医便来,若诊出喜脉,你父皇为了顾全你的面子,也会答应给你我一个机会。”
“是我误会父皇了,原本我还以为他只把我当成政治交易的筹码,幸好幸好。”
宁乐喃喃言道,她心思单纯,当下听了这番话只觉得合情合理,她心里不再怀疑,还念叨着要感谢父皇对自己的纵宠。
常生低首吻了吻她的额头,宠溺地拍背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