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悦笙忍不住逗他，“哥儿不吃我提走了？”

男人半边脸埋在膝头，闻言抬一下眼，目光长久凝在铁吊子上，又垂下眼皮，一言不发。

乐悦笙微觉好笑，凑到近前，“来吃饭。”洞中寻不出餐具，她把舀水的葫芦折一半，粗略作一个饭匙，舀了粥喂他。

男人偏转脸，“不吃。”他口里厉害，却不敢看她，目光闪躲，“等衣裳干了我自己会吃。”

“别把我们哥儿饿死了。”乐悦笙道，“衣裳还要好一会儿呢，把你饿晕了还不是我操心。”

男人一滞。

“哥儿晕着时，费了我多少真力。”乐悦笙一摊手，“修炼不易，还给我。”

男人抬眼，谨慎地看着她，“真的？”

“那还有假？”乐悦笙点头，“你在万鬼窟究竟做了些什么呀真力枯竭到这般田地。都到这等田地了，死蛇死蝎子吃了又怎么了？命不要紧吗？”

男人消瘦的面上浮出一点笑意，“我怕你嫌弃我。”

“饿死了就不必怕了。”乐悦笙嗤一声，“安生吃饭，旁的以后再说。”

男人确实饿得狠了，一声不吭吃粥，不一时一吊子肉粥便见了底。乐悦笙微觉惊讶，“我再煮一些。”

男人此时方知尴尬，“不用了，我不吃”

“人饿了就是要吃饭的，有什么不好意思？”乐悦笙不懂这人脑回路，也不肯再去煮粥，把肉干放在火边烤软了，拿回来递到男人口边，“试试”

男人依言咬一口，肉干极有嚼劲，吃得两腮鼓鼓。乐悦笙坐在一旁看他，忍不住戳一下。男人一滞，乐悦笙笑道，“这东西只能填肚子，我以后带你吃好吃的。”

男人咽了口中食物，“挺好吃的。”

“真的？”乐悦笙咬一口，就是盐腌的肉干，寡咸，又很硬，“这哪里好吃？”

男人微一倾身，往她手中又咬一口。乐悦笙吐槽，“哥儿真是好养活。”又道，“伸手。”

男人疑惑地看她。

“看脉。”

男人想一想，左手掩住皮毯，腾出右手递给她。乐悦笙把肉干整个塞到他口中，握住手腕诊过，摇头，“吃完好生睡一觉真力枯竭不是玩的。”

“我就是累，不打紧的。”

“累到人事不知还不打紧？”乐悦笙一口顶回去，“要不是做了噩梦，你明日这会儿都醒不过来吧。”

男人扁一扁嘴，无言以对。

“躺下。”

男人不动。

乐悦笙警告地叫一声，“沈献”

男人无法，小心翼翼躺下，伏在草垫子上。乐悦笙同他拢紧皮毯子，“不管什么事，睡醒再说。”

男人依言闭目。乐悦笙在旁边陪着，一盏茶工夫过去，男人薄薄的眼皮下眼珠兀自转个不住，乐悦笙用力拍一下，“沈献”

男人睁开眼，“睡不着。”

“你分明”

男人拿出破罐子破摔的横劲儿，理直气壮道，“就是睡不着。”

“怎么了？”

男人紧张地抿一抿唇，久久拿定主意，抬眼望她，“你方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乐悦笙心知肚明，倒越发勾着他，“我说什么？”

“你说”男人忍着尴尬，“说你会娶我。”

乐悦笙眨一眨眼，“若是假的你要怎样？”

“你”事到如今，男人已经知道她在逗弄自己，却无法克制不生气，咬牙道，“若是假的，我杀了你”

“真的？”

“当然是真的。”男人瞪她，“我杀了你，再去陪你，你便做了鬼也只能娶我。”

乐悦笙哈哈大笑。男人被她笑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气愤愤瞪着她。乐悦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着气道，“那我为了保命也得娶你呀。”拉高皮毯，遮住他嶙峋的一段肩线，“安生睡觉。”

男人总算气平，伏在草垫子上出神，久久又问，“那唐继之怎么办？”

乐悦笙大不耐烦，“你还睡不睡觉了？”

男人唇角微翘，露出一点细而白的虎牙，“师姐，你不告诉我，我一辈子也不能睡了。”

乐悦笙被这一句久违的“师姐”戳得心尖一颤，越发不肯惯着他，“你不睡我要睡了。”便不理他，往火膛另一边草垫子上躺下，自己睡觉。

她这一段时日也累得慌，很快意识朦胧，半梦半醒中一个微凉的身体靠过来。乐悦笙立刻醒了。男人伏在她身侧，大张着眼，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你做什么死？”乐悦笙被眼前景象冲得脑袋都在嗡嗡作响，把皮毯子扯过来，将他整个拢住，骂道，“方才不是死活不让我看，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男人眨一眨眼，“你不是要娶我吗？”

乐悦笙一滞，又觉欣喜这样鲜活的沈献，上一次见到仿佛已是上一辈子的事。她便极容忍，“真力枯竭再着凉，大病一场都是轻的。”

男人“嗯”一声，“我不怕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