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1)

男人一直没有醒,间或惊怔,闭着眼睛叫一两声,又很快陷入昏睡显而易见的受惊过度的症状。乐悦笙沉默地陪在旁边,昏暗跳动的火光下昏睡的人脸色惨白,连唇色也淡得几乎一点没有。

他躺在草垫子上,整个人只有薄薄的一点,仿佛下一时便要消失。

乐悦笙看得心惊肉跳,无法克制地不住去摸他鼻息。男人初时睡着,渐渐不知入了什么迷梦,挣扎起来,刚刚脱臼的手臂动弹不得。另一只手便在虚空中胡乱抓握,却一无所获,他在昏睡中也极伤心,便叫起来,吐字清晰得难以忽略

“阿乐。”他叫着一个名字,“阿乐。”

乐悦笙连忙凑近,握住男人胡乱抓握的手,“我在这,别怕。”

男人用力攥住,即便在昏睡中,仍然用力到发抖。乐悦笙指尖抚过男人微凉的脸颊,“别害怕。”男人仿佛听见,发出一点含糊不清的喉音,如同哽咽,昏睡过去。

乐悦笙一直握着他的手,渐觉困倦。

梦中她又一次回到那个山谷。少年躺在山坡上,她坐在一旁吃果子。初夏温热的风经过,携来深山中隐秘的花香。

“师姐。”

“嗯?”

“我能叫你阿乐吗?”

乐悦笙回头,少年并没有睁眼,仿佛方才的话只是一句梦呓。乐悦笙看着他,初夏明亮清透的阳光里,眼前的少年肤色雪白,容貌明艳,浑不似人间之物。

她强行压下心底隐秘的一点悸动,斥道,“什么阿乐?要反了么你?”

“他们都能叫你阿乐,为什么我不行?”少年乌黑的眼睫卷而翘,一点点撑开来,便露出清亮明澈的一双眼,“你也不比我大呀,就因为入门比我早,便要我叫师姐,好没道理。”

“非止入门比你早,而且你打不过我。”

“那等我打赢你,我便叫你阿乐,好不好?”少年不等她回答,“就这么说定了。”

“我只怕你练到七老八十练到老死也没指望。”乐悦笙极其自信自己毕竟是本书大女主,除了那个早晚必死的反派BOSS,打遍天下无敌手。

“你不要反悔。”少年狡黠地翘起唇角,微微一点虎牙细而白,“阿乐。”又重复一遍,“阿乐。”

“师姐。”乐悦笙立刻纠正他,“你一日打不过我,一日不许改口。”

“一言为定。”少年道,“以后你听见我叫你阿乐时,便知道你已经打不过我啦。”

“没有那一日。”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伤痕》

感谢抱抱小狗的手榴弹;感谢木距、一一二二一一二、兮风起的地雷;感谢各位巨巨灌溉。

38 伤痕 ◇

◎我必定杀了他。◎

乐悦笙是被冻醒的。醒来时火膛已经熄灭, 四下漆黑,山间气候多变, 白日艳阳高照, 此时竟有细碎的雨声。乐悦笙只觉掌中空空,一惊坐起,“阿献。”

满室空寂。

“阿献。”乐悦笙四顾大叫, “阿献沈献”

仍然无人相应。乐悦笙又惊又急,摸一只火折子一晃,明火跳动, 她终于看见男人缩在草铺一处角落,双手环膝, 仿佛只要这样把自己蜷缩起来,便能一同融入黑暗之中。

乐悦笙看见他, 一颗心落回肚里,“叫你怎不答应?”冲他招手, “在那里做什么?过来。”

男人大睁着眼,警惕地望住她。

深山夜雨,夜雾深重, 气温很低,男人只拢着一件薄薄的绸衣, 还赤着一双足。乐悦笙便把火折子插在地上,走去屋外抱一堆木柴, 掷在火膛边上。进门时火折子早已经熄灭, 一室黑暗。她记起他怕黑, 等不及点火, 走过去摸一摸他手臂, 果然入手冰凉, 兀自抖个不住。

“你过来。”

男人没听见一样。

乐悦笙俯身,慢慢凑近,几乎贴到他鼻尖,“我记得你以前不怕黑,什么时候的事?”

男人微微偏转脸,无声冷笑,“我不是沈献,你以前又不认识我,你怎么知道我以前怎么样?”

白日揭穿他身份,激得男人自损自身,好险没真气逆行白送一条小命。乐悦笙极不想再同他分证,“好你说不是便不是吧。”转身便走。

初初一动男人紧张地叫一声,“去哪?”

乐悦笙回头,“生个火。”

男人咬住下唇,一言不发,乐悦笙从他眉目间看出一点惊惧,心知这人又死鸭子嘴硬,却不忍心逗他,宽慰道,“你等我生个火就来。”

“你要生火便生,不必同我说。”

乐悦笙一口气顶住,“等你有能耐别把自己伤成这要死不活的鬼样时,再来同我嘴硬。”

“你”

“我怎样?”乐悦笙想一想,终于还是转回去拉他,“跟我过来。”

男人只不动。

“你怕黑同我说便是,我又不会笑你。”乐悦笙掌间加一分力拉他,“还不来?”

男人迟疑一时,居然没有挣扎,半推半就下了草铺,同她坐在火膛边上。乐悦笙往火膛中填了木柴,起一个火。火膛燃起来,瞬间驱散寒凉,一室如春。乐悦笙转头,男人挨着自己坐在火边,一瞬不瞬地盯着跳动的火苗。

火光下的这个男人,苍白,消瘦,一张脸窄而薄,瘦得只剩巴掌大,眉目极其寡淡,除了一双眼睛仍然如记忆中一般明艳,眼前人与从前半点没有相似之处不怪自己认不出来。

但还是不应该面貌虽有异,分明一模一样的脾性,不应该对面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