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苹说,我越想越气,我要去给跷脚,敲打敲打。玉宝说,好本事,打算哪能敲打。赵晓苹说,我要讲,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要当人家是戆大。大家心里门清。多行不义必自毙,这趟算数,把手脚汰干净,再有下趟,我不客气。玉宝说,我要是跷脚,一句话就能堵回来。赵晓苹说,讲啥。玉宝说,警察抓人还要证据,晓苹有嘛。赵晓苹说,我没证据,但我怀疑。玉宝说,怀疑就在心底、在背后怀疑,当面骂三门,就不是怀疑了,是认定事实。跷脚反过来,可以告晓苹诽谤,一告一个准。赵晓苹不吭声。
玉宝说,这条华亭路的摊户,侪是跷脚的老熟人,撕破脸闹开来,会有几个人向着我们。我坦白讲,去掉袖手旁观、和两面三刀的,一个人也没。我们要不要在此地待下去,还要不要做生意。赵晓苹说,当然要了。玉宝说,那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自己吃尽,以和为贵,当做无事发生。二条吃一堑长一智,再不能掉以轻心。赵晓苹沉默片刻,闷闷说,我还是不甘心。玉宝说,有啥不甘心呢,权当交学费。
鸡脚爪吃光,这桩风波,也就无声息的过去了。
下午四点钟,玉宝回到复兴坊,今天是潘家妈生日。玉宝给吴妈搭把手,吴妈杀鸡放血,玉宝拔毛斩块,吴妈剁馅调味,玉宝揉圆油氽。吴妈包蛋饺,玉宝烧毛蟹,吴妈炖肉,玉宝蒸鱼,两个人忙到黄昏,一直没停过,逸文逸青,还有潘逸年,全部现身。
桌面摆满当,潘逸年买来奶油裱花蛋糕。逸文开了香槟,潘家妈面前,有一小碗长寿面,不禁笑说,菜色从未有过的丰富。吴妈说,玉宝和我一道做的。我一个人,忙不力气。潘家妈说,谢谢玉宝。玉宝笑说,谢啥,应该的。挟起一块梅菜扣肉,到潘家妈碗里说,姆妈,尝尝看。潘家妈咬了口说,好吃,一点不油腻。
潘逸年和逸文在讲工作事体,玉宝想想,也挟了块,到潘逸年碗里,潘逸年皱皱眉,没讲啥,逸青用调羹,舀油汤浸的霉干菜,一坨黑黢黢,和米饭拌匀,吃一大口说,满足。霉干菜比肉好吃。潘家妈笑说,肉多嫌肥。
逸青说,阿嫂,运动服还有嘛,同学还想买。玉宝要答话,潘逸年训斥说,正事不做,尽搞这些歪门邪道。还不收收心,明年就要毕业,是驴是马,一试便知。逸青不敢响,玉宝笑说,运动服卖光了,以后再讲。逸文说,阿嫂生意哪能。玉宝说,刚刚才开始,还有些迷茫。逸文说,上海对外市场,正全方面放开,阿嫂一定能赚的盆满钵满,要有耐心。玉宝笑说,明白了。
潘逸年端起碗,把扣肉挟出,再舀一勺响油鳝丝,混饭吃。潘家妈说,逸武的回城手续,办好了嘛。潘逸年说,要排队的,这事体急不来。潘家妈没再多问。
吃罢夜饭,吴妈收拾碗筷,潘逸年打电话,玉宝沏茶,逸青切蛋糕,逸文随手拧开电视,上海电视台,正在播放晚间新闻,逸文忽然说,这不是华亭路嘛,阿嫂上电视了。全家人侪停下手中事体,凑拢来看,刚开始放华亭路市场全貌,采访摊贩商户、路人群众,接着是领导讲话,模特走猫步,逸文说,阿嫂是 26 号对吧。玉宝说,是的。看了半晌,逸文说,还是阿嫂的服装、最时髦新潮。接着画面一变,只放出了玉宝和乔秋生,在展台上,勾肩搭背走出来,颇为亲密,却也郎才女貌,分外养眼。
一家人顿时愣住了。
第十八章 端倪
电视里旁白音,工商局的党员干部,亲临华亭路,庆祝小商品市场开业,活动过程中,党员干部与个体商户,进行面对面的沟通交流,市场监管部门的乔科长,和户主进行即兴表演,活跃了现场气氛。个体商户为日后、促进就业、稳定社会、便利生活方面,将带来重要作用,同时,也是顺应党中央、扩大改革开放,繁荣经济的政策。 潘家妈突然说,我记起来了,这乔科长姆妈,和我老早底,一道在里弄加工厂做生活,儿子蛮有出息。逸青说,也在和平饭店、办的婚宴酒席,和阿哥阿嫂,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玉宝没晌。逸文说,生活处处是陷井。伸手打算换台,潘家妈皱眉说,不要动,我要看新闻。 逸文吃好蛋糕,汰过手说,我要剪头发,阿弟去不去。逸青说,好。两个人走了,玉宝收拾台面,再往灶披间,吴妈送来茶壶,还有一沓新报纸。 潘逸年打完电话,坐到潘家妈身边,潘家妈说,吃蛋糕,特为留给老大。潘逸年接过,一口一口慢慢吃,潘家妈说,心情不好。潘逸年说,没。潘家妈说,我还看不出来。潘逸年说,工作问题。随手拿了新民晚报,入目是华亭路讯息,照片几张。 潘家妈说,两人老大不小,结婚也一年多了,还不打算养小囡。潘逸年说,顺其自然。潘家妈说,再顺其自然,要出事体了。潘逸年说,啥。潘家妈说,当我耳聋眼瞎,玉宝和这位乔科长,从前是恋人关系。潘逸年说,姆妈不要瞎讲。潘家妈说,难道老大不晓得。潘逸年没响,潘家妈说,乔科长姆妈来寻过我。不晓从啥地方,探听到老大,是鸳鸯楼负责人,想替亲戚搞一只名额。潘逸年冷笑说,不谈违法乱纪,非亲非故。潘家妈说,就提起了林玉宝,讲到从前一些事体。 潘逸年说,姆妈答应了。潘家妈说,我要答应,会得现在才讲。潘逸年说,是呀,姆妈现在才讲,隐藏的深。潘家妈沉默,叹口气说,哪能办呢。当时辰光听后,也气,气得受不了,胸口疼,夜里掉眼泪,白天装自然。潘逸年说,是我不好,这般年纪了,还让姆妈操心。潘家妈说,我觉得老大,不该受这样的委屈。 潘逸年喉咙油腻…
电视里旁白音,工商局的党员干部,亲临华亭路,庆祝小商品市场开业,活动过程中,党员干部与个体商户,进行面对面的沟通交流,市场监管部门的乔科长,和户主进行即兴表演,活跃了现场气氛。个体商户为日后、促进就业、稳定社会、便利生活方面,将带来重要作用,同时,也是顺应党中央、扩大改革开放,繁荣经济的政策。
潘家妈突然说,我记起来了,这乔科长姆妈,和我老早底,一道在里弄加工厂做生活,儿子蛮有出息。逸青说,也在和平饭店、办的婚宴酒席,和阿哥阿嫂,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玉宝没晌。逸文说,生活处处是陷井。伸手打算换台,潘家妈皱眉说,不要动,我要看新闻。
逸文吃好蛋糕,汰过手说,我要剪头发,阿弟去不去。逸青说,好。两个人走了,玉宝收拾台面,再往灶披间,吴妈送来茶壶,还有一沓新报纸。
潘逸年打完电话,坐到潘家妈身边,潘家妈说,吃蛋糕,特为留给老大。潘逸年接过,一口一口慢慢吃,潘家妈说,心情不好。潘逸年说,没。潘家妈说,我还看不出来。潘逸年说,工作问题。随手拿了新民晚报,入目是华亭路讯息,照片几张。
潘家妈说,两人老大不小,结婚也一年多了,还不打算养小囡。潘逸年说,顺其自然。潘家妈说,再顺其自然,要出事体了。潘逸年说,啥。潘家妈说,当我耳聋眼瞎,玉宝和这位乔科长,从前是恋人关系。潘逸年说,姆妈不要瞎讲。潘家妈说,难道老大不晓得。潘逸年没响,潘家妈说,乔科长姆妈来寻过我。不晓从啥地方,探听到老大,是鸳鸯楼负责人,想替亲戚搞一只名额。潘逸年冷笑说,不谈违法乱纪,非亲非故。潘家妈说,就提起了林玉宝,讲到从前一些事体。
潘逸年说,姆妈答应了。潘家妈说,我要答应,会得现在才讲。潘逸年说,是呀,姆妈现在才讲,隐藏的深。潘家妈沉默,叹口气说,哪能办呢。当时辰光听后,也气,气得受不了,胸口疼,夜里掉眼泪,白天装自然。潘逸年说,是我不好,这般年纪了,还让姆妈操心。潘家妈说,我觉得老大,不该受这样的委屈。
潘逸年喉咙油腻,吃茶说,没啥委屈,侪是我自愿的,就算有啥后果,也当自己吃尽。潘家妈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要一吵一闹,大家不能过了,老话讲,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潘逸年说,对不起。潘家妈说,我老了,睁只眼闭只眼,得过且过。那还年轻,后面路还长。玉宝聪明,人不坏,做事得t?体,对小叔友善,对我也尊重。只是对老大,没用心,比较冷漠。玉宝的感情,还在乔科长身上吧。潘逸年说,只是姆妈猜测而已。
潘家妈说,生活种种细节,我不响、但我看得清清爽爽。潘逸年说,姆妈视力好。潘家妈说,我原本想,等结婚有了小囡,那就安定了。不曾料到,竟迟迟没动静。玉宝现在一门心思,做个体户,满脑门生意经。老大呢,也有事业要忙。两个人貌合神离,搭伙过日子,客客气气,生活有意思嘛。潘逸年说,也不错,胜过吵吵闹闹。微顿,潘逸年说,姆妈,这些年为还债,经世事,感情对我来讲,早已成一种奢望,强求不来。潘家妈说,听了这话,我心里多少难过。潘逸年低声说,难过啥呢,感情并非生活全部,还有交关事体要做。
潘家妈忽然哭了。潘逸年说,不要哭,好吧,我和玉宝谈谈。潘家妈哽咽说,实在谈不拢,好合好散,大家不要耽误。潘逸年说,我心底有数。站起身往外走,玄关处碰到逸文,不晓立多久了。潘逸年说,逸青呢。逸文说,在老虎灶看下棋。潘逸年说,嗯。换鞋出门,逸文说,阿哥,不要勉强自己。潘逸年没回答,只笑笑。
玉宝看着帐本,看不进。不晓为啥,心慌意乱。起身去小房间,汰浴出来,上床困觉,翻来覆去。听到开门声,脚步声,是潘逸年走进来,房间黑暗,也没开灯,衣服料子和单人沙发,起了摩擦,一声长响,坐下来。玉宝一动不动,月光洒进来,模糊了轮廓。打火机啪一声,猩红烟头,簇明簇暗。玉宝闻到烟味,潘逸年平常辰光,不大当面抽,今夜却随意。
没人开口,弄堂墙外,柴爿馄饨推车经过,哐珰哐珰,免去吆喝,扰人清梦。
玉宝坐直身体,先说,逸年要是觉着,我和乔秋生还藕断丝连,大可不必。潘逸年没响。玉宝说,我没想到,乔秋生是华亭路市场负责人。抽到一起上台表演,纯属巧合,我是抗拒的,但当时情况,由不得我任性。潘逸年没响。
玉宝说,倒是讲话呀,不吭声啥意思。潘逸年一根香烟抽完,又点一根。玉宝说,逸年一点不了解我。潘逸年说,玉宝就了解我。玉宝说,啥。潘逸年说,我们结婚一年多,竟还不知,我肥肉一点不沾。玉宝怔住。潘逸年说,玉宝,坦诚些,还欢喜乔秋生吧。玉宝说,欢喜,我恨死了。潘逸年说,没有爱,哪来的恨。玉宝没响。
潘逸年缓缓说,玉宝,我们这样,实在没意思。玉宝说,呵。潘逸年说,我原来以为,无所谓,搭伙过日子,给足彼此颜面,没感情,也可以生活。但是,当这种行为,给身边亲人带来痛苦、造成困扰,我觉着,就没必要再继续了。
玉宝心沉谷底,颤声说,逸年的意思,要同我离婚。潘逸年说,玉宝当初深陷困境、走投无路,嫁我不得而为之。我侪明白。现在的玉宝,非当初玉宝了。华亭路服装生意,虽刚起步,但就目前看,玉宝一定能成功,只要坚持,赚到大钱,不过早晚。有钱能解决、这世上百分之九十的事体。玉宝不需要再依傍我。所以我想,或许分开,对大家反倒有好处。
玉宝说,有啥好处。潘逸年说,我的钱分玉宝一半。玉宝说,商人重利,讲来讲去就是钱。潘逸年说,玉宝自由了,按心意生活,想欢喜谁侪可以。玉宝思想混乱,半天说,就因为一块肥肉,逸年要同我离婚。潘逸年说,这个不重要。玉宝说,那啥重要呢。潘逸年没响。玉宝说,啥重要呢,我来讲,雪莉最重要,是吧。
潘逸年抽口烟说,和雪莉有啥关系。玉宝冷笑说,在广州辰光,李太太统统讲把我听了。逸年和乔秋生,有啥区别呢,一样的薄情寡义、负心之人。
第十九章 分崩
潘逸年皱眉说,李太太到底讲了啥。玉宝索性豁出去,李太太的话,还有雪莉相关的细节,侪没隐瞒。 冷空气如约而至,晚风呼啸,不晓谁家,窗户没关紧,呯呯直响,大概房间太安静,尤显这响声,雷霆万钧。 潘逸年慢慢说,81年初,我和雪莉分手,回到深圳工作,从此断绝联系。一段情,82年发行,刘文正演唱。偏偏喜欢你,83年发行,陈百强演唱。闲暇辰光,常听工人哼唱,也学会了,我会唱的歌不多,这两首比较拿得出手,再无旁的含意。我和雪莉,友好协商,和平分手。李太太所说英国读完书,再来内地寻我,我也答应,纯属无稽之谈。至于那晚,喊出雪莉名字,我已无印象,可能饭局时,有朋友谈起雪莉近况,嫁了位洋人。我由心祝福,而至酒后失言,令玉宝尊严受损,我道歉。玉宝听出疏淡意味,暗自抓紧被头。 潘逸年说,接下来,我要往广州一段辰光,等回来后,我们再去办手续,当然,玉宝要着急,也可以打电话把我。玉宝喉咙发干,低声说,我没想过离婚。潘逸年说,我也没想过。玉宝说,那。潘逸年说,但世事无常,总出人意料。玉宝说,就算离婚,我也要讲清爽,我和乔秋生。潘逸年说,不用讲了,对那俩的一笔烂帐,我毫无兴趣。玉宝说,我十六岁到新疆,成为毛纺厂女工,乔秋生搞机修,那个地方,水深火热,冷暖自知。潘逸年说,我还有事体,要走了。玉宝说,乔秋生抛弃我后,我对这人再无想法、再无任何感情。 潘逸年说,我相信。玉宝微怔说,啥。潘逸年说,我相信,玉宝对乔秋生,再无想法、再无感情。准确来说,玉宝对所有男人,没有想法,没有感情,彻底死了心。玉宝不语。潘逸年说,一个年轻姑娘,省吃俭用四年,供养男朋友读大学。要多坚定深厚的感情,才能做到,我无法想像。玉宝颤抖说,乔秋生讲的。潘逸年说,我为家中还债、远走异乡 ,和玉宝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玉宝没响,潘逸年说,我很同情,恨不得揍乔秋生一顿,替玉宝出气。但那的感情悲剧,产生的恶果,不该由我吃尽。玉宝说,我听不懂。 …
潘逸年皱眉说,李太太到底讲了啥。玉宝索性豁出去,李太太的话,还有雪莉相关的细节,侪没隐瞒。
冷空气如约而至,晚风呼啸,不晓谁家,窗户没关紧,呯呯直响,大概房间太安静,尤显这响声,雷霆万钧。
潘逸年慢慢说,81 年初,我和雪莉分手,回到深圳工作,从此断绝联系。一段情,82 年发行,刘文正演唱。偏偏喜欢你,83 年发行,陈百强演唱。闲暇辰光,常听工人哼唱,也学会了,我会唱的歌不多,这两首比较拿得出手,再无旁的含意。我和雪莉,友好协商,和平分手。李太太所说英国读完书,再来内地寻我,我也答应,纯属无稽之谈。至于那晚,喊出雪莉名字,我已无印象,可能饭局时,有朋友谈起雪莉近况,嫁了位洋人。我由心祝福,而至酒后失言,令玉宝尊严受损,我道歉。玉宝听出疏淡意味,暗自抓紧被头。
潘逸年说,接下来,我要往广州一段辰光,等回来后,我们再去办手续,当然,玉宝要着急,也可以打电话把我。玉宝喉咙发干,低声说,我没想过离婚。潘逸年说,我也没想过。玉宝说,那。潘逸年说,但世事无常,总出人意料。玉宝说,就算离婚,我也要讲清爽,我和乔秋生。潘逸年说,不用讲了,对那俩的一笔烂帐,我毫无兴趣。玉宝说,我十六岁到新疆,成为毛纺厂女工,乔秋生搞机修,那个地方,水深火热,冷暖自知。潘逸年说,我还有事体,要走了。玉宝说,乔秋生抛弃我后,我对这人再无想法、再无任何感情。
潘逸年说,我相信。玉宝微怔说,啥。潘逸年说,我相信,玉宝对乔秋生,再无想法、再无感情。准确来说,玉宝对所有男人,没有想法,没有感情,彻底死了心。玉宝不语。潘逸年说,一个年轻姑娘,省吃俭用四年,供养男朋友读大学。要多坚定深厚的感情,才能做到,我无法想像。玉宝颤抖说,乔秋生讲的。潘逸年说,我为家中还债、远走异乡 ,和玉宝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玉宝没响,潘逸年说,我很同情,恨不得揍乔秋生一顿,替玉宝出气。但那的感情悲剧,产生的恶果,不该由我吃尽。玉宝说,我听不懂。
潘逸年说,不管我俩的结婚理由,有多不堪,但自结为夫妻后,我努力去了解玉宝,爱护玉宝,我上交钱财,善待玉宝娘家,支持玉宝做个体户,陪玉宝去t?广州进货,暂时不要小囡,我也同意,但凡我能参与进玉宝生活,方方面面,我侪愿意去做。我付出百分百热情和诚意,努力经营这段婚姻。但是玉宝,永远和我隔层纱,不愿同我交心,不用我铜钿,不受我恩惠,有困难宁愿寻乔秋生,哪怕我主动示好,也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在乔秋生向我炫耀、那的感情,在我恨不得揍伊一顿时,我还要眼睁睁、看那说说笑笑,在大众面前、勾肩搭背。我明白,玉宝想尽快赚钱,独立,与我划清界限,宁愿和乔秋生摒弃前嫌。不止玉宝有自尊,我也有,不容践踏。
玉宝流泪说,是逸年说的,给不了我感情。潘逸年愠怒说,我给不了感情,玉宝就去找乔秋生。我算开了眼界。玉宝说,不是。潘逸年说,我讲过交关话,玉宝只有这句记得牢。我们终究是人,人心是肉做的,会柔软,会感动,会治愈。不是木头、不是铁石,怎么捂也捂不软、捂不热。
潘逸年摁灭烟头,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和信封,搁在台面上,清脆一声。潘逸年说,我这有间房,不大,给玉宝的,地址在信封里。玉宝说,我不要。潘逸年说,拿着吧,权当是对逸青的感谢。玉宝喃喃说,真得要离婚。潘逸年说,我一旦做出决定,便不回头了。站起身说,我俩的事体,先不要讲出去,免得姆妈兄弟担心,待手续办成后,就随意吧。玉宝没响。
潘逸年走至衣架前,取下大衣穿上,出了门,下楼,走出门洞,一股寒凉之气扑面,才觉面颊火烧,思绪弥乱,竖起衣领,插兜而行,弄堂里黑魆魆,人们已经睡了,还好走一段,竖一根路灯,聊胜于无,因为有月亮。夜风发狂,从背后偷袭,像一只有力大掌,推着人狠命向前。
苏烨坐在客厅里,面前摆一瓶黄酒,一盘糟货,电视里在播新闻。忽然听到门铃声,披衣走到院门前,扬声说,啥人。外面人说,是我,潘逸年。苏烨开门,笑说,嘎冷的天,不在被窝里、抱老婆取暖。跑我家来做啥。潘逸年说,我明早去广州,在这里困一宿。走进客厅,苏烨说,陪我吃酒。潘逸年说,啥辰光了,还没吃夜饭。苏烨说,单身汉,就这条件。潘逸年没响,径直走进一间房,关门锁住。苏烨继续吃酒、看电视。
乔秋生醉醺醺回到家,秋生娘来开门,取出拖鞋说,外面应酬,少吃酒,对胃不好。秋生换上拖鞋,笑说,今天霞气开心。秋生娘倒茶,瞟眼卧室,压低声说,新闻看了,秋生和玉宝,吓我一跳。
秋生吃口茶,嗞嗞吸气,半天说,每趟侪这样,舌头烫熟了。秋生娘说,泉英脸色不好。秋生说,是吧。起身走进房,泉英靠着床板看书,听到动静,抬眼说,舍得回来啦。秋生往床面一倒,闭眼说,不回来,还能去啥地方。泉英说,去的地方多哩,逍遥池、歌舞厅、电影院、咖啡馆、玉宝家里。秋生说,瞎七搭八,去玉宝家里做啥。泉英说,我哪晓得,问侬呀。秋生说,人家不欢迎我。泉英冷笑说,还蛮想去的。
秋生说,人家有丈夫。泉英说,心底倒清爽。秋生说,我有理智。泉英说,电视上看,不太理智,倒像小人得志。秋生说,我现在是得志。泉英说,万里长征,才刚踏出一步,就得意忘形了。秋生说,我懂。泉英说,林玉宝,哪能回事体。秋生说,玉宝在华亭路做个体户、卖服装。我是华亭路负责人,巧不巧。泉英说,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秋生说,阴阳怪气做啥。
泉英冷笑说,钱权色,干部头上三把刀,秋生当心落下来、切西瓜。秋生说,白操心,我是啥样的人。泉英缓和起态度,想想,笑了笑说,告诉秋生一桩好消息。秋生说,是啥。泉英说,我怀孕了。秋生吓的一激灵,酒醒了。
?第二十章 泉英
玉宝一早起来,到对门去,潘家妈和逸文正吃泡饭,桌上还有大饼油条,咸鸭蛋,水芹炒豆腐干。逸文翻报纸,抬头笑笑说,阿嫂来了。玉宝说,嗯。揭开钢盅锅盖子,盛了碗泡饭,热腾腾。潘家妈递来两只双酿团。玉宝说,姆妈吃。潘家妈说,我吃油条够了。 玉宝接过,踌躇说,逸年不晓哪里去了。潘家妈说,哦,逸年打电话来,往广州出差去。玉宝看不出异常,暗松口气。 逸文说,我也要出差。潘家妈说,去啥地方。逸文说,北京。潘家妈说,原来还想让逸文,陪我回趟苏州。逸文说,哪能想起回苏州。潘家妈说,那爸爸托梦给我,讲钞票不够用,天冷,没衣裳穿,我想回去,上个坟,烧些纸钱。逸文说,让逸青陪牢回去。潘家妈说,读书最重要,勿要麻烦了。玉宝说,我陪姆妈吧。潘家妈摇头说,玉宝更忙,一点也离不开。玉宝还要说,吴妈说,我随太太去。潘家妈说,没人烧饭,玉宝回来吃啥。玉宝忙说,我有手有脚,自己会得做。潘家妈想想说,也好。这桩事体结束。 玉宝到华亭路,赵晓苹玉卿已经在了,玉宝搓手说,这天气,说冷就冷,一夜入冬。赵晓苹说,还好我们有油汀。玉宝随口说,啥地方来。玉卿说,姐夫没讲么。赵晓苹说,大清早,张维民送来的。玉宝恍然记起,心底莫名空洞。 上午没啥生意,李白眉坐在门口,拿把吉他,自弹自唱,唱的是,什么时候/儿时玩伴都离我远去/什么时候/身旁的人已不再熟悉/人潮的拥挤/拉开了我们的距离/沉寂的大地/在静静的夜晚/默默地哭泣/谁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我/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 一曲唱罢,赵晓苹拍手说,好听,歌名是啥。李白眉说,一样的月光。赵晓苹说,原唱是。李白眉说,苏芮。赵晓苹说,阿弟还会唱啥歌。李白眉说,没我不会的。玉宝说,让白眉唱,偏偏喜欢你。赵晓苹说,偏偏喜欢你。恰巧李白眉女朋友驾到,剜来个白眼。赵晓苹说,唉哟,误会了。女朋友说,这才几天呀,不要面孔。赵晓苹说,小小年纪,嘴巴不二不三。女朋友说,老菜皮。赵晓苹要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