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琳觉得名字霞气熟悉,似曾听过,笑笑说,新年好。美琪惊讶说,逸武也回来了。潘家妈说,是呀。美琪说,啥辰光回来的。潘家妈说,过年之前。美琪说,总算阖家团圆了。潘家妈说,是这道理。
余琳坐到沙发上,打量美琪,高挑个子,细瘦,齐肩卷发,穿酒红毛呢长大衣,内搭高领珍珠白绒线衫,虽没玉宝漂亮,但娴静文雅、气质出众,一时看的出神。
美琪察觉到了,用普通话说,听口音,阿琳不是上海人。余琳说,我是江西人。美琪说,怀孕几个月了。余琳说,五个半月。美琪说,时间真快,转眼一煞,逸武也要当爸爸了。潘家妈笑说,已经是爸爸了。美琪说,啥。潘家妈说,女儿也七岁了。美琪恍然说,这肚子是。潘家妈说,二胎。
美琪说,阿琳想不穿,生一个足够了。余琳说,我喜欢儿子。美琪笑说,潘阿姨,还重男轻女呀。潘家妈摆手说,我真没这种想法,我养了四个儿子,烦死了,现在就欢喜孙女。美琪说,那就是逸武想要。余琳说,不是,是我自己的想法。
美琪笑说,阿琳还有这种思想,要转变呀,在城市里,现在讲男女平等,女人也能活的出人头地,有大作为。余琳不以为然说,养儿防老,肯定要有个儿子,姑娘是养给人家的。美琪惊骇地笑。
潘家妈起身说,吴妈哪能还没上来,我去看看。阿琳,陪美琪坐坐。余琳说,好。美琪端起杯子,吃口茶说,这是庐山云雾茶,阿琳家乡茶。余琳说,是的。美琪慢悠悠说,味道蛮好。
余琳忽然说,我想起来了。美琪说,想起啥。余琳说,你是大阿哥、以前的女朋友。美琪说,谁告诉你的。余琳说,逸武讲的。美琪笑笑、没响。余琳感叹说,你真漂亮。美琪笑说,有你阿嫂漂亮嘛。余琳说,比阿嫂漂亮。美琪显然被取悦,正要讲话,一个女孩从房里出来,辫子毛毛的,睡眼惺松,看到有陌生人,躲到余琳身后。
余琳说,这是我女儿、娟娟。娟娟,叫阿姨。娟娟说,阿姨好。声若蚊蝇。美琪微笑打量,余琳说,没见过世面,胆子小。美琪说,是这样的,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过后就好了。潘阿姨讲,七岁了,对吧。余琳说,没有错。美琪说,正好上小学。余琳说,发愁。美琪不露声色说,有啥愁的。余琳说,娟娟没户口,想进小学读书,难办呢。美琪说,政策是这样规定。没上海户口、确实寸步难行。余琳没响。
娟娟小声说,奶奶呢。余琳说,在一楼。娟娟说,我去找奶奶。余琳说,嗯。娟娟跑走了。
美琪说,可以让逸年帮忙,他应该有办法。余琳说,逸武不肯求大阿哥。美琪说,为什么。余琳说,大阿哥对我们有意见。美琪说,有啥意见。余琳说,大阿哥让逸武和二阿哥一样,考大学回上海,再考虑个人问题。但逸武和我结婚,有了孩子,又放弃考大学。没有按他的想法走,所以不高兴。逸武自尊心强,也憋着口气。美琪说,逸年没有错,是恨铁不成钢。余琳不服气说,可逸武,没什么不好呀,他有了一个家。二阿哥呢,三十岁的人,至今单身。美琪说,你的想法也没错,每个人追求不同。余琳闷闷不乐。美琪说,这样吧,我帮你想想办法。余琳喜出望外说,这怎么好意思呢。美琪说,卢湾区,我比较熟悉,我尽量试试,无论成败,会给你个回信。余琳说,太感谢了。
吴妈端来钢钟锅,潘家妈和娟娟坐回沙发,几个人正吃酒酿水铺蛋,听到开门声,逸文走进来。逸文见到美琪,心底有些吃惊,表面不显,微笑说,是哪里一阵风,把美琪阿姐给吹了来。美琪笑说,是人来疯。逸文说,多日未见,不觉,愈发幽默了。
潘家妈说,过来,一道吃点心。逸文要拒绝,吴妈手快,已经盛好一碗,只得走过去,接过,坐椅凳上,用调羹划热气。吴妈说,还有半锅,留给逸年玉宝逸武。逸文吃了口说,太甜了,阿嫂不欢喜吃。余琳看看逸文。吴妈说,我也是这样想。潘家妈说,美琪欢喜吃甜,美琪多吃点,等玉宝回来,重新做。美琪脸色微变,勉力笑笑,没t?响。
逸文说,阿嫂以前也欢喜吃甜,不晓哪能,突然不吃了。吴妈说,怀孕的人是这样,口味要变的。潘家妈笑说,我当年怀逸青,就欢喜吃白煮面条,吃的津津有味。平常辰光、让我吃,我吃不进。逸文淡笑不语。美琪迟疑说,逸年太太怀孕了。潘家妈说,唉哟,我没讲过嘛。美琪说,没讲。潘家妈说,我这脑筋,前讲后忘。
逸文说,阿嫂结棍,怀了一对双胞胎。美琪脑里空白,嚅嚅重复说,双胞胎。潘家妈说,是我们猜测,三个多月肚皮,和阿琳差不多大。美琪沉默,稍后说,逸年开心吧。逸文说,岂止开心,任阿嫂打阿嫂骂,天天笑得合不拢嘴。吴妈笑说,这就夸张了,玉宝脾气交关好,哪里来打骂。潘家妈说,要当爸爸嘛,肯定开心的,逸年毕竟岁数摆着。
美琪不再吭声,怅惘地吃完,没心想多留,起身告辞,潘家妈说,再坐一歇,吃过夜饭再走。美琪说,不用了,我也有事体。从手提包里掏出五块钱,给娟娟当压岁钿。潘家妈坚决说,不好收,这哪好意思。余琳说,是呀。美琪说,给小囡买糖吃,我一点心意。潘家妈说,心意我们领了,钞票不好要。余琳说,是呀。推来拒去半天,钞票还是塞进娟娟口袋。
潘家妈说,有空再来白相。美琪说,好。余琳主动说,我送送你。美琪说,不用了。你挺着肚皮,不方便。余琳这才作罢。
逸文说,姆妈,美琪来做啥。潘家妈开电视说,讲经过复兴坊,想念我,上来看看。逸文说,想念姆妈,是想念阿哥吧。潘家妈瞪了一眼,呶呶嘴,逸文继续吃点心,待余琳领着娟娟回房间,才压低声说,这种话不好讲,侪有家庭了,容易误会。逸文说,阿嫂回来,不晓哪能想。姆妈也是,就不该招待。
潘家妈光火说,怪我喽,我能哪能办,美琪拎着礼品,诚心上门来看我,我撵伊跑,让伊滚,我身为长辈,做不出这种事体。再讲,当初美琪和逸年、谈了四年恋爱,常来我们家白相,对我尊重,对那也关照。挺般配的一对,原本要结婚的,是逸年提的分手,人家一点错误没。逸文说,从前的感情纠葛,就不要提了,多讲有啥讲头。潘家妈说,我是不讲呀,是逸文在逼牢我讲。逸文笑说,好好,我的错。
?第四十四章 摩擦
玉宝、潘逸年和逸青,回到复兴坊,灶披间里,摆了折叠桌,邻居几个,坐在骨牌凳上,搓麻将。 吴妈说,不要忙上楼,先吃一碗酒酿水铺蛋。逸青说,我不要吃,蹬蹬上楼去了。李阿叔站起,朝潘逸年说,阿弟,帮我搓一把,我拆污去。姚大嫂说,唉哟,文明点好吧,人家在吃点心。李阿叔招手说,阿弟,对不起。潘逸年笑笑,坐下来说,最近抓赌,风声蛮紧的。刘家婆连忙说,我们不赌,就小来来,意思意思。 玉宝指向吊在窗户柄的鳗鲞,好奇说,啥辰光买的。吴妈支吾说,要吃么,我拿下来,泡泡软清蒸。玉宝摇头说,海腥气太重了。吴妈说,我多摆点老姜丝,多浇几勺绍兴黄酒。钢钟锅冒出白烟,呼呼喘气,吴妈掀起盖,给玉宝盛一碗,潘逸年一碗,搓麻将三位也各盛一碗,不过只有酒酿,没水铺蛋,吃的也霞气开心。 吴妈说,甜嘛。玉宝吃了口说,不甜,正正好。姚大嫂说,这酒酿好,小菜场买的,还是副食品商店。吴妈说,我自己酿的,每年要酿一坛,吃光算数。姚大嫂说,年底再酿,我拜侬师傅。吴妈说,一句话的事体。 逸青在阳台弹吉他。娟娟旁边听。潘家妈关掉电视,过来说,老大、玉宝呢。逸青说,在灶披间,阿哥和刘家婆几个搓麻将,阿嫂吃点心。潘家妈说,太阳打西边出来。逸青说,姆妈想听啥歌。潘家妈说,比赛不是放弃了。逸青说,我是轻易放弃的人嘛。我寻到了搭子。潘家妈说,啥人。逸青说,阿嫂姆妈,还有小桃。潘家妈怀疑说,一老一小,真可以。逸青说,太可以了,没想到阿嫂家里,侪人才。潘家妈没响。逸青说,娟娟,唱首歌来听,好的话,我也带你上电视。娟娟说,我不会。逸青说,看吧,在才艺方面,人家是有两把刷子。 正说话间,传来开门声,逸武钓鱼回来。娟娟跑过去,喊爸爸。桶里有两条鲫鱼,一条花白鲢。余琳听到动静,也从房里走出来,看看说,一下午,就钓三条鱼。逸武汰手,微笑说,可以了,冬钓本身就难。 潘家妈说,鲫鱼让吴妈红烧,鲢鱼腌成咸鱼。余琳说,鲫鱼不要吴妈做。潘家妈说,啥人烧。余琳说…
玉宝、潘逸年和逸青,回到复兴坊,灶披间里,摆了折叠桌,邻居几个,坐在骨牌凳上,搓麻将。
吴妈说,不要忙上楼,先吃一碗酒酿水铺蛋。逸青说,我不要吃,蹬蹬上楼去了。李阿叔站起,朝潘逸年说,阿弟,帮我搓一把,我拆污去。姚大嫂说,唉哟,文明点好吧,人家在吃点心。李阿叔招手说,阿弟,对不起。潘逸年笑笑,坐下来说,最近抓赌,风声蛮紧的。刘家婆连忙说,我们不赌,就小来来,意思意思。
玉宝指向吊在窗户柄的鳗鲞,好奇说,啥辰光买的。吴妈支吾说,要吃么,我拿下来,泡泡软清蒸。玉宝摇头说,海腥气太重了。吴妈说,我多摆点老姜丝,多浇几勺绍兴黄酒。钢钟锅冒出白烟,呼呼喘气,吴妈掀起盖,给玉宝盛一碗,潘逸年一碗,搓麻将三位也各盛一碗,不过只有酒酿,没水铺蛋,吃的也霞气开心。
吴妈说,甜嘛。玉宝吃了口说,不甜,正正好。姚大嫂说,这酒酿好,小菜场买的,还是副食品商店。吴妈说,我自己酿的,每年要酿一坛,吃光算数。姚大嫂说,年底再酿,我拜侬师傅。吴妈说,一句话的事体。
逸青在阳台弹吉他。娟娟旁边听。潘家妈关掉电视,过来说,老大、玉宝呢。逸青说,在灶披间,阿哥和刘家婆几个搓麻将,阿嫂吃点心。潘家妈说,太阳打西边出来。逸青说,姆妈想听啥歌。潘家妈说,比赛不是放弃了。逸青说,我是轻易放弃的人嘛。我寻到了搭子。潘家妈说,啥人。逸青说,阿嫂姆妈,还有小桃。潘家妈怀疑说,一老一小,真可以。逸青说,太可以了,没想到阿嫂家里,侪人才。潘家妈没响。逸青说,娟娟,唱首歌来听,好的话,我也带你上电视。娟娟说,我不会。逸青说,看吧,在才艺方面,人家是有两把刷子。
正说话间,传来开门声,逸武钓鱼回来。娟娟跑过去,喊爸爸。桶里有两条鲫鱼,一条花白鲢。余琳听到动静,也从房里走出来,看看说,一下午,就钓三条鱼。逸武汰手,微笑说,可以了,冬钓本身就难。 潘家妈说,鲫鱼让吴妈红烧,鲢鱼腌成咸鱼。余琳说,鲫鱼不要吴妈做。潘家妈说,啥人烧。余琳说,逸武做。潘家妈怔了怔。逸武笑说,好好,我做。余琳说,吴妈做的红烧鱼太甜,我要多放辣椒。潘家妈说,怀孕的人,少吃辛辣,娟娟也还小,辣吃多后,刺激喉咙。余琳不以为然说,我们从小就这样吃,现在好好的,上海人是娇气。潘家妈没响,心底不悦,表面未显,接过逸武手里毛巾,晾到阳台上,继续听逸青弹吉他。
逸武拉余琳到房间里,关上门说,和姆妈讲话,语气不要这样冲。余琳说,有嘛。逸武说,有。姆妈也是为你和娟娟好。余琳不耐烦说,吴妈烧菜,我真不习惯,我忍到现在了。这鱼是你钓的,我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这样也不可以。逸武说,入乡随俗,既然选择来上海生活,就要慢慢适应和融入进来。余琳说,姆妈自己讲的,怀孕的人,想吃啥吃啥,我就想吃辣,不要吃甜,我有错嘛。逸武说,不是讲错了,是讲话态度要好点。余琳说,我没觉得不好。逸武叹口气。
潘逸年搓了两把麻将,拷机响不停,忽然把牌推倒,微笑说,胡了。刘家婆说,又胡了。庄阿姨说,我才开始。姚大嫂凑近看牌。潘逸年说,我还有事体,下次再白相。站起身,把座位还给李阿叔,拉着玉宝上楼。姚大嫂拍手说,要命了。李阿叔坐下说,要啥命。姚大嫂说,侬看呀,清一色一条龙豪七,48 分,最高级别。刘家婆说,潘阿弟搓麻将,原来是个老手。
逸武提着桶下来,吴妈迎过去,笑说,打算哪能烧。逸武说,姆妈讲,花白鲢腌咸鱼。两条河鲫鱼,我来烧。吴妈笑说,我烧河鲫鱼最拿手,我烧吧。逸t?武说,不用了,我展展我的手艺。吴妈说,没关系,手艺再好,也没我烧的好吃,这趟我少洒点糖。逸武只得说,余琳想吃正宗的江西菜,还是我来吧。吴妈讪讪说,也好,我烧不来江西菜。
黄昏吃夜饭,潘逸年有饭局,出去了。逸文也没回来。只有潘家妈、玉宝、逸武一家、逸青围桌坐。吴妈盛好饭,转身要走,潘家妈急忙说,吴妈,坐下来,一道吃。吴妈平淡说,算了,那吃完我再吃。玉宝说,天冷,菜凉的快,还不趁热吃呀,再讲座位也宽松。一把拉住吴妈,坐到自己身边。吴妈闷闷坐了。
没人讲话,潘家妈也少言,面无表情,只有筷子相碰和咀嚼声,逸青奇怪说,红烧鱼为啥烧两盘。逸武笑说,一盘辣椒多,余琳想吃,另一盘不辣,那可以吃。逸青说,就两条鱼,还分开烧,浪费油盐酱醋糖。挟一筷子尝尝说,吴妈,今天烧的失水准。吴妈不搭腔,自顾吃油面筋塞肉。
逸武说,是我烧的,哪能,不好吃。也挟起品尝。余琳说,我觉得好吃、对我胃口,娟娟,好不好吃。娟娟说,好吃。逸武说,姆妈,尝尝看呀。潘家妈挟了块,吃了说,还可以,有点咸。逸武说,阿嫂也吃呀。玉宝已经看清山水,笑说,我就不吃了,碰不得鱼腥气。吴妈说,多吃点糖醋小排,开胃。玉宝说,嗯。
余琳说,灶房里,有人做雪菜小黄鱼,那股鱼腥气,才叫重。玉宝说,是庄阿姨,宁波人家,欢喜吃这种,上次还做臭冬瓜吃。逸青说,虽然臭,吃起来香。余琳说,就是这位庄阿姨,她可以做臭的菜吃,满灶间的臭,我做的辣一些,就到处乱讲,欺负人。潘家妈皱眉说,阿琳你们初来乍到,隔壁邻居总要磨合,讲就讲吧,也没啥坏心,辰光一长,适应了,就没事体了。逸青笑说,庄阿姨、李阿叔、姚大嫂还有刘家婆,人不错,就嘴巴有点碎,特别是庄阿姨,是我们这里的包打听。玉宝笑说,为啥每个弄堂里,侪有个包打听。
一众笑起来,气氛渐有缓和,逸青说,三嫂厉害,满盘血血红,看了就辣,也能吃得下去。余琳说,我就喜欢吃辣,今晚吃的最开心。潘家妈、玉宝不吭气,吴妈笑说,酸儿辣女,看来要生女儿。余琳面色顿变。逸武说,我还是头次听说,姆妈,真有这种说法。潘家妈含糊说,好像有。逸青说,我也听人讲过,阿嫂欢喜吃啥口味。玉宝笑而不语。
吴妈说,欢喜吃糖醋排骨,酸酸的,肯定生儿子。余琳把筷子一放,不高兴说,我吃饱了。起身往房间里走。逸武连忙跟过去。潘家妈说,侪少讲两句,天下才太平。玉宝看看钟说,上海滩要开始了。潘家妈连忙去开电视,逸青说,阿嫂,华亭路,啥辰光开门做生意。玉宝说,明天开门。逸青说,我去帮忙。
?第四十五章 情绪
吴妈挂掉电话,潘家妈在看电视,随意说,啥人打来的。吴妈说,我儿子新妇,要接我回去住一段辰光。 潘家妈愣住,半天说,啥辰光走。吴妈说,明天走。潘家妈说,啥辰光回来。吴妈说,十天、半个月,我也讲不定。潘家妈说,吴妈一走,这两个孕妇,我哪能办。吴妈说,讲心底话,我儿子新妇,老早就催我回去,这些年、东家对我蛮好,把我当一家人看待,培养出感情了,所以一直不好意思开口。如今逸武一家回来,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 潘家妈说,哪里有。吴妈说,我烧的小菜,嫌东嫌西,就三个字,不爱吃。我心里不适意。潘家妈叹气说,胡思乱想啥,我们觉得侬好就好嘛。吴妈说,话不能这样讲,我也是有尊严、有志气的。潘家妈说,钻进牛角尖了。这趟回去我不拦,待气消了,再回来。吴妈敷衍说,嗯。要往房间里走,又被潘家妈叫住。潘家妈说,也和老大新妇讲一声。吴妈说,好。 此刻和平饭店包间,另一番热闹景象。苏烨说,严行长,人侪到齐,唯独缺魏先生。建行严行长说,再等等,急啥。话音刚落,一个男人推门进来,穿黑色毛呢大衣,魁梧精壮。严行长说,说曹操曹操到。连忙站起迎前,握手寒暄,交谈着走近桌台,笑说,不用我介绍了吧,魏先生难得赏光。魏先生脱着大衣,微笑说,我也想来,是那不叫我。我又不好主动,我这人、要面子。严行长笑说,真这样,倒容易了。 服务员过来接过大衣,挂到衣架上。魏先生扫视一圈,落在潘逸年身上,视线相碰,潘逸年颌首,面不改色。魏先生很快移开目光,左手坐严行长,右手中房建设朱总,严行长亲自倒茅台,魏先生一饮而尽,然后说,小苏,代我向那父亲问好。苏烨说,好。又说,魏先生这件大衣、样式不错,我想买一件。魏先生说,老婆在华亭路挑的。苏烨挑眉说,华亭路。魏先生说,华亭路服装现在有名气,被称为上海小香港。苏烨笑说,有意思。 朱总说,听讲要成立土地规划局。魏先生淡淡说,消息蛮灵通嘛,说明我们的保密工作没做好。朱总忙解释说,我是为普陀棚户区改造,跑了…
吴妈挂掉电话,潘家妈在看电视,随意说,啥人打来的。吴妈说,我儿子新妇,要接我回去住一段辰光。
潘家妈愣住,半天说,啥辰光走。吴妈说,明天走。潘家妈说,啥辰光回来。吴妈说,十天、半个月,我也讲不定。潘家妈说,吴妈一走,这两个孕妇,我哪能办。吴妈说,讲心底话,我儿子新妇,老早就催我回去,这些年、东家对我蛮好,把我当一家人看待,培养出感情了,所以一直不好意思开口。如今逸武一家回来,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
潘家妈说,哪里有。吴妈说,我烧的小菜,嫌东嫌西,就三个字,不爱吃。我心里不适意。潘家妈叹气说,胡思乱想啥,我们觉得侬好就好嘛。吴妈说,话不能这样讲,我也是有尊严、有志气的。潘家妈说,钻进牛角尖了。这趟回去我不拦,待气消了,再回来。吴妈敷衍说,嗯。要往房间里走,又被潘家妈叫住。潘家妈说,也和老大新妇讲一声。吴妈说,好。
此刻和平饭店包间,另一番热闹景象。苏烨说,严行长,人侪到齐,唯独缺魏先生。建行严行长说,再等等,急啥。话音刚落,一个男人推门进来,穿黑色毛呢大衣,魁梧精壮。严行长说,说曹操曹操到。连忙站起迎前,握手寒暄,交谈着走近桌台,笑说,不用我介绍了吧,魏先生难得赏光。魏先生脱着大衣,微笑说,我也想来,是那不叫我。我又不好主动,我这人、要面子。严行长笑说,真这样,倒容易了。
服务员过来接过大衣,挂到衣架上。魏先生扫视一圈,落在潘逸年身上,视线相碰,潘逸年颌首,面不改色。魏先生很快移开目光,左手坐严行长,右手中房建设朱总,严行长亲自倒茅台,魏先生一饮而尽,然后说,小苏,代我向那父亲问好。苏烨说,好。又说,魏先生这件大衣、样式不错,我想买一件。魏先生说,老婆在华亭路挑的。苏烨挑眉说,华亭路。魏先生说,华亭路服装现在有名气,被称为上海小香港。苏烨笑说,有意思。
朱总说,听讲要成立土地规划局。魏先生淡淡说,消息蛮灵通嘛,说明我们的保密工作没做好。朱总忙解释说,我是为普陀棚户区改造,跑了几趟规划局。才听得风声,讲要将城郊土地管理权,从规划局分割出来,独立成为土地管理局。魏先生说,上面提出,要加强城市土地管理,让上海首先搞起来,做个表率,成立土地管理局,目前在筹备,是首开先河,要慎重又慎重,不好乱传。朱总说,这我懂。那之前找规划局批下的土地,还有效吧。魏先生笑说,今夜来白相的,不谈公事。
潘逸年凝神听着,低声说,李先生,南京西路那块地,可审批下来了。李先生说,没问题。潘逸年说,批没批。李先生说,当然批了,我们合作几趟,我办事,还不放心。潘逸年再要讲,苏烨举杯敬酒,潘逸年说,我以茶代酒。李先生说,奇怪,酒为啥不吃。张维民笑说,李先生上海话,越讲越标准了。李先生说,我新交的女朋友,是上海人。潘逸年笑说,那位吃不消、花样多的小美女呢。李先生笑说,实在吃不消,无福消受。
苏烨说,这杯不讲原因,一定要吃。潘逸年摇头说,不吃了。上趟醉酒回去,老婆不开心。苏烨取笑说,妻管严是吧t?。张维民说,潘太太怀孕了。李先生说,恭喜恭喜。苏烨说,几个月了。潘逸年说,快四个月。李先生说,四个月,和尚日节可以结束了。张维民说,啥意思。侪笑,魏先生也在听,嘴角笑容尚浅,打量着潘逸年,潘逸年想想说,我老婆十有八九、怀的双胞胎。苏烨说,结棍。李先生说,讲讲经验,吃了多少鹿茸、海马、杜仲和肉苁蓉。潘逸年笑说,以为人人像侬、力不从心。张维民说,我作证。苏烨说,作啥证。张维民说,我和潘总做过不少项目,同吃同住同淴浴,还能不晓得。众人笑。
潘逸年笑而不语,李先生说,潘总,讲定了,下趟一道去逍遥池。众人大笑。潘逸年说,苏总,听讲交了位女朋友,上海歌舞团的。苏烨说,看不出、消息蛮灵通。李先生说,好看吧。张维民说,肯定的,歌舞团,侪是俊男靓女。苏烨吃口酒说,没潘太太好看。潘逸年微怔,盯向苏烨。张维民说,确实,这方面大家眼光一致。李先生忙说,是,是,魏先生说,小苏,那父亲晓得吧。苏烨微笑说,白相的,就不要叨扰老人家。
玉宝在做夜校的功课,听到开门声,是潘逸年,瞄了眼时钟,起身走过去,被进来的潘逸年、一把搂住。玉宝说,又吃醉、是吧。潘逸年说,闻闻看,可有酒气。玉宝真凑近嘴唇、脖颈、胸前衣裳,闻闻嗅嗅,笑说,冤枉逸年了。潘逸年说,哪能补偿。玉宝说,想不出。潘逸年说,我想出了。玉宝抿嘴笑说,我不想。潘逸年说,不想啥。玉宝说,不想逸年想的。扭身挣脱,潘逸年大笑,松开手,拍了玉宝屁股一记说,汰过浴了。玉宝说,嗯。潘逸年说,床上等我。玉宝脸红说,没听到。
玉宝脱衣上床,等着,不小心睡着,忽然睁开眼,潘逸年坐在旁边,凑近台灯在看书。玉宝抱紧潘逸年的腰,潘逸年说,困醒了。玉宝说,夜里在哪里,和啥人一道,所以没吃酒。潘逸年没抬头说,在和平饭店,和苏烨几个,我讲老婆怀孕,闻不了酒味。玉宝笑说,一定被取笑了。潘逸年看了看玉宝,微笑说,晓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