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都在想着什么时候离开我,是不是?”时崤眯起眼睛,声音一下子阴了下来。

他的温柔总是游刃有余,极少在浮泽面前表现出这种阴冷的怒火上一次还是在宴江逃跑的时候。如今突然发火,饶是浮泽已经与他相处十世之久,也难免有些吓到,“我只是,能感觉到差不多到时间了……最多能拖半月,再久了,他们也会直接来接我的。”

他们原是坐在床沿的,浮泽一时紧张,便从他腿上爬了下来,受训似的站在床边,缩了缩被握得有些发疼的手,没挣脱。时崤不满,将人类拉近到自己岔开的双腿间站着,语气颇为生硬:“那便拖到最后一日。”

他抬头看浮泽,浮泽也低头看他。

彼此对峙似地相视了一会儿,还是时崤感觉到握在手中的那片皮肤不正常发热,先一步服了软。他根本不舍得对浮泽动怒:“你归位后就不需要我了,那我怎么办?你是仙君,身上又没有了我的印记,这一回,我没法追到仙界去找你了。”时崤放开浮泽的手腕,用指腹揉了揉上头自己握出来的红痕,另一只手则去环到浮泽后腰,声音叹气一样轻:“你要我还能怎么办?”

大抵是因为他坐着,浮泽站着,一高一低的姿态让他看起来颇为弱势,甚至是不安。浮泽低头看着他,也不知自己在心中思索了些什么,突然问道:“你想做吗?”

“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做。”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搭上时崤的肩,又在对方看他的时候垂下眼,抬脚凑近一步,大腿贴上了时崤的那处。

时崤不动,也没说话。

浮泽思索片刻后,低下头,毫无章法地在他唇上亲了几下,与上一次的求欢不同,这一次他分明不带任何欲望,更像是讨好,或者说是某种敷衍的安抚。

时崤摸了摸他的脸颊,低声问:“在你眼里,我只想同你做这种事情吗?”

“你不喜欢吗?”浮泽似是不解。

刚说完,天翻地覆,整个人便被时崤拉着压倒在床上。时崤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咬着牙,眼中压抑着激动的情绪:“阿浮,这儿只是不会跳,不是没有心,也不是不会难受。你若是觉得我的弥补还不够,记恨我、不愿原谅我,你说便是,但你别拿这个来糟践我的心意。”

“对别人倒是好,怎么对我就舍得这么心狠呢?”

许多许多的鬼气从他身上弥漫开来,遮却窗外光线,在屋子内胡乱窜动翻涌,于是周围一下子就暗了下来。浮泽余光中看见他身后的暗处浮现出许多红色光点,带着禽类双眼特有的麻木冰冷,似乎是成群黑鸦,但再一眨眼,又全都消失不见了,视线中只有鬼王那双没有眼白的纯黑色鬼瞳。

他竟然没有像之前一样生出恐惧,“我只是……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浮泽能摸到手底下那片胸膛冰冰凉凉,与平日里一样是死亡的平静,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又总隐约能够感觉到那其下震动着许多情绪,是不安与哀鸣。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用另一只手拉了拉黑色的衣角,“对不起,你别生气。”

“浮泽。”时崤拉开他的手,声音逐渐冷静下来。

“我在。”

“你再亲亲我。”

浮泽踟蹰了一下,果真双手去勾他的脖颈,借力稍微挺身,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平日里他们也算亲得多,可惜由浮泽主动的经验几乎为零,时崤没张嘴,他就只晓得伸出舌头去舔,舔了两下,稍稍后撤去看时崤的反应,没看清,却被猛地压回床上,狠狠咬了好几口。

“叫你亲你就亲,这么乖是不是又想骗我,啊?”

“没有骗你。”浮泽抿了抿破皮的嘴唇。

“那你现在跟我发誓,说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归位之后也会来找我。”

浮泽便不说话了。

时崤盯着他眼中的躲闪,等了又等,一股气堵在胸口,又酸又闷。等到确定等不来回答了,那口气又似突然一下子泻开,周身密不透风的鬼气也就散了:“小骗子,从前在海上行船的时候也这么骗我,结果走的时候头也没回一下。”

他翻了个身仰躺,让浮泽趴在他身上,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现在连个承诺都不肯给,你真是懂得如何折磨我。”

浮泽撑起身子想说些什么,然而酝酿许久还是没有说出半句话来,肩背被稍加施力往下按,就只能老老实实趴回去,双手抱紧时崤,侧脸贴在那冰冰凉凉的锁骨上。时崤也回抱他,力道比任何时候都柔和:“抱歉,阿浮,这不是在指责你,我只是太舍不得你了。”

“时崤……”

“好了,不是你的错。”时崤揉了揉他的腰,“刚刚没说对,其实你一点都不心狠,你是太软了,当初被我那样对待,现在还愿意让我抱你。是我自己太贪而已。”

“你在难过吗?”浮泽闷闷地问他。

“嗯。”

“那怎么样才能让你好一点?”

时崤无奈地拍拍他的后脑勺:“你要我如何高兴?放你在我面前离开是要勇气的,上一次我濒临魂灭,用光了勇气才放你走,这一回没有了,只能硬抗。”

“对不起。”浮泽又一次道歉。他从时崤胸前抬起头来,鼻头不知为何是红红的,“不是因为讨厌你,我只是太……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毕竟在过去的生命里,他总是在身不由己中被动地接受外界的一切,并没有谁会把选择权交到他的手里。

浮泽与时崤相处的数百年时光中,对时崤有过渗骨的恐惧,也有过全身心的依赖,现在自己突然就变成主导者,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过去那些矛盾的情绪了,他理不清,便也不敢选择,只能像只缩头乌龟一样,假装看不见分岔的路口,走一步是一步。

“这样就好了,不用勉强,我明白的。”时崤告诉他。

交谈渐渐低了下去,变成窃窃私语,之后消失在彼此相贴的唇舌间,头发在拥抱中缠绕在一起,衣裳被揉乱了,半解半褪地挂在彼此身上。比起肉欲,更多的是旖旎,温着彼此的肌肤,持续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仿佛要在无知无觉中将人烫伤。

到了日落的时候,浮泽内里胀到发酸,抹着泪不让继续了,时崤便停下来哄他,掌心托在他后颈处暧昧揉捏:“不行,要让阿浮把我的形状、我的味道记得再深刻些,归位后才不会太快忘了我。”

“可是已经满了,肚子里好胀……唔嗯……”

“那我轻些便是了,最后一次了,好阿浮再坚持一会。”时崤用大拇指替他抹去睫毛上的水珠,神情温柔,但下身依然往里头撞去,“若是你愿意怀上我的孩子,我也不必用这种方式,不是吗?”

“我怀不了的。”浮泽软绵绵地呜咽了一声,泪眼朦胧地睁开双眼,有些呆愣。

“嗯,仙君是不能孕育,但阿浮现在还是人类,是可以为鬼王孕育后代的。”时崤说得颇为认真,“就像阿浮那位仙君同僚的母亲一样,怀着身孕归位,便能生了。”

浮泽瞪大眼睛,似乎真有些吓到了:“我、我不要……”

“那就乖乖让我多做几次,嗯?”

“可是还有半个月时间,下次再做好不好?”

“没有了。”

时崤亲亲他的鼻头:“多留你一天,就多一份不舍,平白折磨我罢了。阿浮,我说过不会再强迫你,也说过主动权在你手上,我不想食言,所以这是最后一次。”

“这几日你就走吧,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不然我怕我会发疯。”

“归位后,若是改变主意了,还需要我,或者是……有一点想我,便来找我,知道了吗?之前对你的承诺不会变的,我会一直爱你,也会一直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