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将暴毙,军师及其下属临危受命,接过兵权带领大军退敌成功,这是皇上早已写好的剧本,时崤不舍得让浮泽去涉险,所以自愿上场出演。

出营帐之前,没有持枪的另一只手又被拉住,时崤低头,撞进浮泽一双略带紧张的眼。

“其实你穿盔甲很好看……比那幅画中还好看。”浮泽这样告诉他。

先是意外,随后又是那种胸膛被挤占得满满当当的感觉,时崤高高束起在脑后的发无风自动,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胡乱缠住了浮泽的小臂。“阿浮”他反过来把浮泽的手握紧,放到嘴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又舔了舔:“你真叫我不知还该如何喜欢你。”

“像现在这样就好了。”对方极其小声地答。

“嗯?”时崤没听清,稍微弯腰凑近他的脸。

却听他侧开眼神转了话题:“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个装束,和这个地方的。”

“嗯,原本的确有些膈应。”时崤偷偷亲了好几下浮泽的嘴,“我死的时候也是在大雪的前线,穿着这样的盔甲。但是阿浮喜欢,我也难再讨厌了。”

冰天雪地,这一战对于双方来说都不好打,时崤不能干扰人间秩序,更不能主动杀人,好在他一双鬼眼能分辨出哪些人本就该命绝于此,顺手就以鬼王的身份将其魂魄收归,看在身后士兵眼中,便觉得自家的新将领所向披靡,一时士气大振,很快将蛮族压退十里之外,溃不成军。

而随着这一战的大获全胜,朝堂上僵持多年的天平终于慢慢开始发生倾斜。

再后来,大军回到京城已经是入了春,那位一战成名的“心腹”按照剧本所安排的一样在回京途中“伤重而死”,浮泽独自将虎符护送回京、归还天子,天子大加惋惜。同年夏,天子亲自为浮泽举办加冠仪式,并授予国公爵位,已经有名无实的丞相这才意识到水面之下的弯绕,可惜为时已晚。

浮泽二十二岁那年,当着满朝文武之面上书检举丞相,多年收集的证据一件件一桩桩摆到天子案上,摊开在太阳底下,满朝骇然,皇上震怒,当场将丞相一派下了狱,决意彻查。

又过了一年,浮泽二十三岁,昔日国公府谋逆的罪名终于被洗刷,浮泽作为唯一后人搬回了尘封已久的老宅,他站在院子,看着追封赏赐之物摆了满院,却不开怀,只感觉如释重负。也不知怎的,突然起了冲动,转身寻着时崤,一股脑窝进他怀里,还像当年十四岁一样:“都结束了,你带我走吧。”

“不怕我带你回鬼府吗?”时崤用手托着他的臀腿问。

“怕。”浮泽点头,“但是我没地方去了。”

于是半年后,他们离开了京城,一路南下,回到了最初相遇的,四季温暖的西南地界。

时崤找回了当初宴淮之画他的那副画卷,挂在他与浮泽共同居住的小房子里,浮泽问他真的不在意当年的枉死吗,他倒坦然:“宴淮之不过是画师,这画真正承载的记忆是我们之间的过去,比起枉死,我更庆幸得到你。”

有时候也会拉着浮泽的手去摸画上的自己,从脸摸到腰:“我想阿浮每日这样多看看我,看多了,也许就能多喜欢我一些。”

浮泽闻言就不愿摸了,挣扎着缩回手:“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没关系,我会等你的。”

“那……”浮泽转头,“如果我一直做不到呢?”

时崤半笑半哼地嗤了一声,声音里倒未见不愉悦,反而从背后将浮泽圈进怀里,用脸颊亲亲密密地蹭那侧脸与鬓发:“不想爱我,还想要我一直爱你,阿浮,你如今怎么这么会打算盘了?”

他张嘴,将人类温温软软的耳含进了嘴里。

浮泽敏感地哼了一声,有些委屈,但也心虚,不知如何回答。

时崤舔够了,转而在他耳后亲了好几口,用说悄悄话的音量道:“……我自然会一直爱阿浮的,阿浮不爱我,就罚你永远被本座肏,好不好?”

“……好。”

浮泽的睫毛抖了抖。

衣袖下,他手腕处的印记又开始发热,金色的边缘比先前更亮了许多度,渐渐向内侵蚀,覆盖了原本黑色的羽毛,只是谁都没有发觉,谁也不想去发觉。

2022-02-28 19:35:28

七十三

西南是个物产丰饶的好地方,时崤与浮泽在这里相遇,又回到这里度过了余下所有作为人类的时光。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之间不再隔着嫉妒与圈禁,也没有逃避与恐惧。

浮泽仙力没有全然苏醒,依然是人类的躯体,时崤便带着他日行千里,顺着曾经浮泽江流过的地方,他们去看庙会,去听说书,喂过平野上的老牛,采过郊外树梢上悄然结成的野果,他们看了许多许多的风景,见了许多许多的人,几乎做遍了人类会做的所有事情。

也全都是浮泽一直想做,但从来没有机会做的事。

尽管浮泽自己没说过,甚至每次都克制着不愿表现出太过强烈的情绪,但时崤与他相处十世,见过他最不设防的样子,哪有可能看不出来?他知道浮泽是开怀的,最重要的是,这种开怀全都有他陪在身旁。

每次回到他们共同居住的小屋休整,时崤时常会在浮泽昏昏欲睡时,悄悄拉起他的手腕去观察衣袖下的印记。在一轮轮的日夜交替中,那片他亲手印上去的黑羽正在逐渐被金光覆盖,一眨眼到了第五年,黑色的部分只剩下小小的一个点了,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不见。

再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时崤再也不去看那个印记了。他们都心照不宣地不再出门,时间像是把这个角落彻底遗忘,浮泽的面容与身形定格在最漂亮的样子,起先是不怕寒暑,接着渐渐不再需要三餐进食,又过了一段时间,就连睡眠都变得可有可。

最后一世的终点不再是死亡,而是重生。关于人类的特征一点点在“世子”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真真正正的“浮泽”。

时崤变得格外焦躁,终日终日抱着浮泽不撒手,有时浮泽不自在了想要挣开,还会换来他一阵颇大的反应,要么和护食的狼似的,要么跟被抛弃的狗一般,总之说什么也不肯让浮泽离开他身边一步,问他,他便摆出一副没有商量余地的表情:“怕阿浮悄悄归位,不与我告别。”

浮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含糊安抚他:“还没有那么快。”

“没那么快?真是长大了,都学会骗本座了。”时崤泄愤般在他耳后亲了几口,抓起他的手翻开,用大拇指摸索腕处一片光洁的皮肤,“我留下的印记都没有了,还说没到时候,你现在随时可能不告而别,让我想找都找不到你。”

浮泽闻言有些怪异地动了动上身,转过头看了一眼,大抵第一次听鬼王说这样示弱似的“怨夫之言”,心里不自在,下意识辩解:“我不会不告而别,决定好之后,会先与你说的。”

说完,才猛地反应过来说漏嘴,但是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决定?”时崤一下子抓住了重点:“所以,归位的时间是你自己决定的,对吗?”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