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1 / 1)

不夸张的说,傅廷渊此番北上仅带四十亲卫,杨云起初也不觉有甚。一来本是秘行,不想太惹人瞩目,二来也是觉得太子亲临北境,即便北境王可能不怀好意,也绝不敢妄动太子。

况且二人从前一向兄友弟恭。

却没料到北境王根本是条疯狗,非但已当真弟夺兄妻,更还敢当众射杀太子,如此目无尊卑法度,在亲卫们眼中的骇人程度堪比“弑兄杀父”,可这人就是真能做得出来。

“无妨。”

摆摆手,恰逢有沉沉脚步声传来,傅廷渊抬眼望去。

逆着风雪夜影,出现在偏殿门口的身影修长挺拔。

足靴停在门前,将玄色氅衣解下,随手丢给身后的萧夙,江揽州这才踏入殿中。

半年前皇城封爵宴上,宫人们纷纷赞扬北境王年少英武,风华无双,小宫女们私下扎堆议论时,更是无不满面娇羞,双靥飞霞,显然都对那驰骋疆场的少年将军心神往之,倾慕至极。

彼时傅廷渊被禁足东宫,没能参加那场夜宴,自也没能见到江揽州。

算起来。

二人已将近三年没见过面了。

薛家尚未出事的前几个月,北疆捷报频传。

得知江揽州大败北狄,即将凯旋,傅廷渊还曾派人下过喜帖,催弟弟早日还朝,或能赶上喝杯东宫喜酒。

却不料后来一朝事变,一切都逐渐脱离掌控。

“兄长深夜相邀,是想跟本王叙旧。”

“还是想聊一聊……嫂子?”

拉开圈椅,江揽州随意坐下,一双修长的腿向两边岔开,靠坐椅背的姿势嚣张落拓,与曾经那桀骜不驯的少年一般无二。

然而三年时间,足够少年长成为男人。

一声“嫂子”被他唤得轻浮至极,傅廷渊收敛心绪,搁在膝上的指节隐隐泛白。

“想来便是叙旧,三弟也未必愿意再与孤促膝长谈。”

到底一国储君,傅廷渊心下再怎么意难平,面上也还是端得与寻常无异,声线一如既往地沉静温和,“此番北上,想来三弟很清楚,孤是为何而来。”

“前尘往事,无以申辩。”

“说来也是孤自己无能,而今时过境迁……罢了。”

“罢了?”

一个人从幼年长到少年,再到成年,习惯可能会改,眼光可能会变。

身在帝王家,更会因成长而面临诸多困境。

在那浮沉变迁的时光里,傅廷渊唯一笃定的,是薛窈夭这个人,是他的未婚妻子。即便来日承继大统,不得不“后宫佳丽三千”,她也无可替代,这是很小时候就知道的事。

殿门外风雪肆虐。

萧夙和杨云两拨人静候廊下。

又默然片刻。

傅廷渊这才艰涩开口:“三弟自幼流落在外,年过十六才认祖归宗,父皇历来严苛,实则背地里每每提起,皆以人中龙凤比之赞之。”

“道是所有皇家儿郎加在一起,也未必如你一个。”

话到这里,傅廷渊很浅地笑了一下,“孤的意思,是从今往后,孤愿放弃储君之位。”

“也不会再去争夺那个位置。”

“若这不够,三弟还要什么,尽可开口向孤提来,便是再受你穿心一箭,孤也毫无怨言,就当是兄长还弟恩情,旦求你网开一面,放过窈窈。”

“如何?”

承德帝一共九个儿子。

除去早年夭折的,曾经犯事被终身圈禁或贬为庶人的,尚在襁褓的。如今就只剩下太子傅廷渊,北境王江揽州(傅延赫),四皇子傅应谨,五皇子傅呈恭。

傅廷渊放弃储君之位,可以是他自己暴露自己前往北境,与罪臣之女牵扯不清,又或做点什么错事,被帝王废掉太子之位。

如此剩下的三个皇子中。

谁最圣眷优渥,又谁最可能入主东宫,再清楚不过。

傅廷渊的意思也很明了,想以此作为筹码,换回薛窈夭。

“当真吗?”

呷了口茶,江揽州似笑非笑,靠在椅背上,修长指骨碾过茶盏的盏沿,有些讥诮地哂了一下:“本王就说,兄长自幼文武双全,怎可能避不开那弓弩一箭,原是想还弟人情。”

“可怜嫂子心疼坏了……”

“为保兄长完好无损,不惜以自己性命相胁。”

“本王但凡是个人,都不忍心拆散你们,对么。”

半张脸沉在阴影之中,男人垂着眼睫,神色喜怒难辨,却是很轻地挑了下眉,“可惜了,嫂子身娇体软,榻上功夫了得。”

“白日里唤本王殿下,夜里唤本王夫君。”

“每每哭得梨花带雨,也不要本王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