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1 / 1)

“又或者,你其实很得意是吗?”

“你本就恨死了薛家人,如今翻身上位,手握权柄,终于可以压迫我了……”

“林泽栖说得没错,你不就是恃强凌弱,乘人之危吗!”

“最初是我主动找上你不错,可是后来呢,你阻断东宫与我之间的联系,而我为了庇佑薛家人,又找不到更好的靠山,就只能永远屈服于你,从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断向你低头,亲近,示好,忍受你的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被你的暗影监视,被你的权势恐吓,更不能有一点点属于自己的隐私秘密……”

皇权之下的戴罪之身,让她一介女流无法在这世道上正常生存,反之,以色换取庇佑就能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可也是时至今日,薛窈夭才深有感触地意识到,一个人若是需要完全依附另一个人而活,那无疑是件悲哀之事。

似乎没料到短短两句,会惹得她反应这么大。

江揽州撩眼看她。

视线撞上,薛窈夭却是微怔。

她好像在江揽州身上,感受到一瞬短促的……难过,如有实质,却快到令人无法捕捉。

也不待她捕捉,男人再次垂下眼睫。

“本王指的毫无意义,是即便能为薛家翻案,沉冤昭雪,也不会改变什么。”

“死去的薛家男丁不会再回来。”

“再者,知道什么是皇权至上吗。”

“帝王永远无错,即便错了,也不可能认错,只会抛出更多证据,直到错误成为事实为止。”

“若本王告诉王妃,构陷薛家的不是旁人,幕后始作俑者,正是龙椅上的那位,你待如何?”

薛家并非百年世家,而是兴盛于薛道仁。

薛道仁年轻时因战功被先帝封候,其长女也就是薛窈夭的唯一姑母,傅廷渊的生母,心悦并嫁给了当时的晋王也就是如今的承德帝,傅尤。

傅尤乃宫女所出,本是储位之争的边缘人物。

但仰赖于薛家兵权,他最终厚积薄发,登上帝位,后为平衡各方势力,也为掣肘当时盛极一时姚、白二氏、残余太子堂,傅尤封了薛道仁为镇国公,人称国丈大人,更还许了嫡子傅廷渊和薛窈夭的娃娃亲。

薛家一时间可谓荣极登顶。

但俗话说爬得越高,跌得越重,薛道仁为免来日祸事,自觉让三个儿子都改从文而非习武,唯一例外的便是孙子辈的薛晁阳。

即便如此,西州战乱彻底平息后不到一年。

薛家还是遭了祸事,一同覆灭的还有宗室尧亲王。

薛窈夭身为闺中女子,不懂朝堂风云诡谲,帝王之术,却也曾隐隐怀疑过,薛家是否为皇权之下的一枚棋子。

当年祖父因姑母而扶持承德帝,那么承德帝彻底稳固龙椅、利用完薛家剩余价值、且武将里也不乏后起之秀,那么傅尤又是否会恐养虎为患,担心外戚势力过大,又或薛晁阳起来之后,像薛道仁当年扶持他那样,扶持太子傅廷渊并超过他的可控范畴?

太子太子。

古往今来的皇帝唯恐太子碌碌无为,又恐太子势力过大,既要太子熟悉朝政,又不允太子私下里结交大臣。

薛家的覆灭既削弱了太子,又铲除了心腹大患,还一举端了一直不怎么安分的尧亲王。

一箭三雕。

“王妃又是否知晓,你祖父犯了何种忌讳?”

说忌讳不大准确,但那确实也是其中原因之一。

众所周知,大周高祖皇帝于马背上打的天下。

但自建朝以来,西戎和北狄之患一直未曾断过。

二者皆气候恶劣,物质匮乏,大周却幅员辽阔,地大物博,资源富庶。

是以常惹两地觊觎骚扰,虎视眈眈。

西戎和北狄一样,皆与大周鏖战多年,双方相持不下,各有胜负。然而此前西州军却在阗山一役中,大败西戎十万大军,致使对方至少未来二十年都得修生养息。

但鲜少有人知道,西州军是“违”皇命出关的。

江揽州知道,也是因他手里有锦衣卫的人。

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战机一旦延误、错失,便是失不再来。

虽说按照大周祖制,出关前的将领都得“象征性”请命于帝王,承德帝也“象征性”给了保守答案,要西州军以守为主。

可西州距京城千里,待皇命抵达,西州已然打了胜仗。这本来没什么,君臣本都是象征性走个流程,偏偏这次薛道仁和帝王没有默契,一方要出关,一方给的“守”。

西州军非但“违”了皇命,还打了胜仗。

仿佛一个无形的大耳刮子,以无比微妙的方式扇在了帝王脸上。

古往今来的帝王,龙椅上坐得越久,随着年龄增长,大都越发独断专横,不容违逆,也越发的心眼子小起来俗称多疑。

再者史上藩镇乱世,大都是武将做大。

既要人家为你卖命,又怕人家干掉你。

一点小事就耿耿于怀,且从未停止过忌惮。

如此。

只要傅尤一日坐在龙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