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1 / 1)

“法师果然是令狐氏派来的!”忽然旁边响起一声叹息。

玄奘霍然回头,只见从墙垣的阴暗处走来一人,竟然是玉门关长史,赵富!

“竟然是你?”玄奘也没想到,令狐氏派来的卧底竟然坐到了这么高的位置。

赵富似乎看出了玄奘的疑惑,胖胖的脸上现出感慨:“奎木狼的手下要么是一些马匪,要么是各族逃难的百姓,像我这样商贾出身,能写会算,做到长史有什么稀奇?”

玄奘想了想,也的确如此。

“法师画出这个联络图案,可是有事要找我?”赵富问。

“我希望你引开奎木狼!”玄奘沉声道。

赵富露出讥讽的表情:“法师也看到了,奎木狼和吕晟一体难分,法师何必干涉他们?”

“我只是不希望奎木狼发现吕晟和翟纹的秘密家园罢了。”玄奘道。

赵富叹了口气,露出迟疑之色:“法师,此事恕我难以出手。奎木狼乃是天上正神,极为敏锐,万一被他查出来,我难逃干系。”

“你在玉门关潜伏了一年,想来早就知道翟纹还活着吧?”玄奘盯着他,“可是令狐瞻却丝毫消息也没有得到,这是为何?”

赵富苦笑:“我当然知道翟纹还活着。可是处于令狐氏的立场,我把翟纹活着的消息传回去又能如何?凭白掀起一场轩然大波而已。法师,翟纹是令狐氏和翟氏共同的羞辱,她就悄无声息隐姓埋名在这里生活,岂不是更好?”

“话虽如此说,可是你作为间谍,岂不是应该把真实消息传递给主公?至于如何抉择应该由主公来拿主意,而不是你来拿主意!”玄奘淡淡地道。

赵富霍然盯着玄奘,神情森然。

“所以,在贫僧看来,你事实上已经背叛了令狐氏,对吗?”玄奘道,“奎木狼已经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所以你投靠了他?”

赵富像泄了气的皮球,喃喃道:“不瞒法师,我是背叛了令狐氏,可是……奎木狼并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是自愿为奎木狼效劳。”

“为何?”玄奘问。

赵富露出亢奋的神情:“为何?法师见到奎木狼难道毫无感触么?这是天上的正神啊!人间何曾有过真神?甚至连天子也无非是自称天子,真假难辨,而我的眼前却活生生出现了真正的神祇!我区区一介凡人,不敢求像那淮南王成仙之后,鸡犬升天。可是能日日侍候真神,也是我赵氏千年万年也修不到的福分啊!”

玄奘愕然地看着他狂热的神情,忽然便有些理解了。

奎木狼阴沉地在空气中嗅着,已经走进了兵城。翟纹跟随在他身后,渐渐紧张起来。

“你知道我是嗅着谁的味道了吗?”奎木狼道,“不是你的,不是玄奘的,是我自已的。”

翟纹的脸色一刹那变得雪白:“奎郎,你认为吕晟来过这里?”

“我只知道,他占据我的身体不是为了去城上看星空,”奎木狼道,“此人定然有秘密!”

奎木狼逐渐接近烽燧,小院已经在望。翟纹一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满脸绝望,奎木狼霍然回头,翟纹急忙收拾表情,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的心跳很快,”奎木狼道,“又绞痛了吗?”

“可能……还没恢复好吧!”翟纹镇定地道。

奎木狼没有说话,正要朝小院方向走去,忽然远处响起一声惨叫。他猛然回头,挡在了翟纹身前。片刻之后,赵富急匆匆跑了过来:“奎神,大事不好,在城门口有人被射杀!”

赵富两手都是鲜血,摊开来,满脸惶急。奎木狼厌恶地把脸别过去,带着翟纹和赵富离开兵城,来到玉门关下。

城下已经围了不少人,有四名星将正在左右逡巡。在城门口的一条豁口旁倒着一名玉门关兵卒的尸体,后背插着一根利箭,旁边的城墙上,画着一个白色圆圈。

奎木狼仔细查看着尸体,又把箭矢拔出来仔细看着,随后走到城墙边,摸了摸白圈上的石灰,皱眉不语。

翟纹低声:“可是吕晟来过这里?”

奎木狼张开双手,嗅了嗅自已的手指,摇了摇头:“这白圈不是他画的。赵富,你认为此人是如何死的?”

赵富想了想:“属下认为,定然是有人潜入我玉门关,却被这兵卒发觉,于是被那人给射杀了。”

“此人是背后中箭。”奎木狼摇头。

赵富道:“或许是发现有人潜入后,他转身欲逃?”

“他何必逃?城楼上有人,只需呼喊一声便可。”奎木狼沉吟,“玄奘在何处?”

赵富表情一紧,道:“方才他回去休息了,和他那徒弟以及那名女子在一起。我派人去看过,三人都在,无人离开。”

奎木狼无奈地摇头:“我被这血腥味冲了鼻子,今夜不必再多事了,明日再说。”

“要派人保护您的洞府吗?”赵富问道。

奎木狼冷笑:“不必,他敢来找本尊,那是最好。”

奎木狼缓缓望着四周众人,明月隐入云层,玉门关内一片黯淡,人们的脸也隐藏于黑暗中。纵使神明,也看不破凡人面孔下的真相。

日光照耀敦煌城。

长乐寺中,僧人的早课已经结束,响起钟磬之声。李琰就在这悠远的钟声里发呆,直到王利涉敲门而入,他才被惊醒。

“利涉来了?”李琰揉了揉疲惫的面孔,“赐座。”

王利涉在软席上跪坐:“大王,刚刚探清楚,王君可凌晨时分离开敦煌城,带着三十多骑,驾着几辆大车,朝西北方向而去。目的地不明。”

“还有呢?”李琰问道。

“昨夜州狱中,开始对张氏商行的主事们动刑了。”王利涉低声道,“王君可派兵卒守住了州狱,任何人不得出入,外人只听到里面彻夜传来刑讯的惨叫声,是否招供不得而知。”

李琰倒吸了口冷气:“对张氏主事动刑……王君可到底要做什么?他难道不知道,引而不发便是对张氏最大的威慑吗?万一拿下来口供,张氏动是不动?不动,唐律森严;动,岂不是彻底和八大土族撕破脸了?”

“或许,王君可正是要和敦煌土族撕破脸吧?”王利涉猜测道。

“胡闹!”李琰恼怒,“他昨夜跑来鼓动本王造反,今日便和八大土族撕破脸,这不是自损根基吗?”李琰愁眉紧锁,有些六神无主,“利涉,你对这件事怎么看?本王一夜没睡,翻来覆去地想,越想越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