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1 / 1)

奎木狼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何谓杀害?只不过耽误他二十年修行罢了。你们凡人生命太过短促,区区六七十年,不过是天上六七十日的光景。在你们看来所谓杀害,是因为人死之后便是永别,可是对于天人而言,你今生后世不管变了何种模样,那道灵体我仍然能看见,何来杀害之说?”

鱼藻愣愣的,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跟他分辩。

“玄奘法师,大道修行岂是一世之功,或许十世百世也未能成功。我掐断你今世修行,只不过耽误你二十年而已。”奎木狼道,“今夜你便去吧,下世再来。”

奎木狼命人在一块青石周围架起火堆,都是胡杨和红柳等硬木,然后就要将玄奘绑在青石上。李澶抽出横刀,鱼藻拉起硬弓,挡在玄奘身前。十五星将面无表情地围拢过来,人手一把巨大的陌刀,双方一触即发。

奎木狼站在高台上,轻轻地喷了口气,夜空中一丝冷幽幽的火色丝线一闪而至,鱼藻手中的硬弓当即剧烈燃烧。鱼藻惊叫着在地上摔打,却扑不灭那火焰,只瞬间,一把硬弓便烧成了粉末。

“这便是三昧真火,无物不焚,玄奘法师绝不会有痛苦。”奎木狼淡淡地道,“你们保护不了他的,我只消把真火射在他身上,他瞬间就烧成灰烬,你们根本挡不住。”

鱼藻和李澶对视一眼,都有些绝望。

鱼藻大喊:“吕郎,你不可以杀法师,他是你的好友啊!你忘了当年你们在长安的友谊吗?”

奎木狼哂笑:“说多少遍你才肯相信,吕晟已死,你面前的只不过是他的躯壳。方才星将降世你也看见了,你觉得还有可能唤回原来的人吗?”

鱼藻浑身颤抖:“那就是说……是你杀了吕郎?”

“杀……本尊不太能理解……”奎木狼摇头道。

“我杀了你”鱼藻疯狂地大叫,冲向高台,却被星将们挡住,不得寸进。

“十二娘!”玄奘急忙喝止了鱼藻,走过去低声道,“不要莽撞,忘了贫僧说过的话吗?吕晟未必活着,可也未必死了。我们来不就是为了探究真相吗?你们两个且少安毋躁,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冲动。”

“可是师父,您要被烧死了呀!”李澶急道。

“若是贫僧真被烧死,吕晟自然是死了。若是我没有被烧死,吕晟便还活着,贫僧只能赌一把了。”玄奘道。

“法师,您能否说清楚?我不太懂。”鱼藻一脸迷茫。

“听不懂就在一旁看着。”玄奘说完,径直走上大青石,“来吧,把贫僧捆绑好,结实些。”

两名星将过去,用铁链将玄奘锁在青石旁的木柱上。鱼藻要过去,被李澶拉住,拼命摇头,两人只好眼睁睁看着玄奘四周被堆放起木柴。

高台上,奎木狼一伸手指,指尖冒出一团极淡的幽蓝色火焰,一甩,几乎是无形的火焰在空中划出一道细丝,射向玄奘。这次细丝的速度并不快,甚至有些缓慢,众人甚至能够看到火焰在空中运行的轨迹,火焰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烧灼成虚空,发出颤抖。玄奘睁大眼睛看着,两眼充满了求知的欲望,有时皱眉思考,有时又露出了然的微笑。旁边的李澶看得摇头不已。

细丝慢慢接近玄奘,就在这时,从障城内突然奔出一名姿容绝色的女子,她提着长裙急匆匆地奔跑出来,满脸惊惶。玉门关众人见到,纷纷鞠躬施礼,甚至有人跪倒在地。

“奎郎,不可!”那女子奔跑到玄奘身前,张开双臂挡在火线之前。?l

奎木狼大吃一惊,从狮子床上霍然起身,纵身飞跃下去,半空中划出一道道残影,那残影中似乎有人狼变幻,仿佛霹雳闪电般就到了那女子面前,伸手在半空中一抓,将火线抓在掌中。手掌中顿时呲呲作响,发出一股烧焦的皮肉味道,随即火线就熄灭了。

“你……娘子,你出来作甚?”奎木狼恼怒,“方才实在太凶险了!”

无论玄奘还是鱼藻、李澶都愕然张大了嘴巴。娘子?奎木狼居然还有娘子?

那女子要去攥奎木狼的手掌,奎木狼却触电般躲开。那女子黯然片刻,温柔地道:“下次不会了,疼吗?”

“不疼。”奎木狼被那女子这么柔柔地安抚,顿时消了气,“不过下次绝不要再做这等危险之事,三昧真火有时便是我也控制不住。”

“好的。”那女子柔和地点头,“奎郎,我是想请你不要杀这个僧人,但是事情紧急,来不及跟你详说,这才情急之下不顾安危。下次我会注意的。”

“不要杀他?为何?”奎木狼的眉毛拧了起来。

“你知道我是信佛的。方才在府内将养,不知不觉睡着了,睡梦中,忽然出现个金甲神人。”那女子道。

奎木狼诧异:“金甲神?哪个金甲神敢闯我的门户,入你梦中?他跟你说了什么?”

那女子道:“奎郎且不要着恼,那金甲神也并无恶意,他说我起塔造像,功德颇多,可是我家郎君如今却要杀僧,犯那五逆罪。若犯此罪,我们夫妻日后定会遭逢大劫,不得圆满。我便惊醒,急匆匆赶来,却发现你果然要处死僧人。”

奎木狼两眼凶光四射,朝着天空细细察看,冷笑道:“天上哪个毛神,居然长了本事,敢管我的家事!待我日后查出来,定然饶不得他!娘子莫怕,这僧人杀便杀了,所谓大劫……我倒要看看天上哪个神灵敢让我应劫!”

“话是这么说,可是夫君你是天神,而我只是凡人,这不祥之灾不敢应在你身,或许便会应在我身。”那女子叹息道,“而且我是信佛的,眼见你杀死僧人而无动于衷,只怕也承受不起负罪之心。”

奎木狼踟蹰片刻:“可是若不杀他,炼不出天衣,你的身体始终不会”

“哪怕炼出天衣,解开我身上的诅咒,可是我的心却被诅咒了,而且永世无法抹掉。”那女子神态温柔,言词间却寸步不让。

奎木狼烦躁地看看这女子,又看看玄奘:“夜间风大,你还是先回去吧。来人,把玄奘也带进我的洞府。”

星将们过去挑开木柴,将玄奘解开。

奎木狼陪着那女子返回障城,两名星将推搡着玄奘也跟了过去。

“师父,我们怎么办?”李澶喊。

“等着。”玄奘头也不回。

“你……你说什么?”

敦煌长乐寺中,李琰惊得一跳而起,险些从绳床上跌下来。烛光映照着李琰的脸庞,他满脸惊骇地瞪着王君可:“本王……本王何时要造反?你……你这是污蔑!”

王君可却极为从容,淡淡一笑:“大王眼下自然没有要造反。”

“眼下没有造反?”李琰怒不可遏,“你是说本王日后要造反吗?”

“大王,陛下已经命通事舍人崔敦礼携了诏命来瓜州,要召你入朝,如今崔敦礼已经过了凉州了。”王君可道。

李琰顿时怔住了,身上不知为何冒出一股寒意。

崔敦礼此人李琰自然是知道的,是博陵崔氏的直系,身居从六品上的通事舍人,掌管四方馆,专门负责四夷事务,负责诏命、宣劳、出使。

“你怎么知道陛下派崔敦礼来召我入朝?”李琰喃喃地道。

王君可笑道:“在您提亲之前,我已经有意为犬子求娶张氏之女,因此家书往来颇为频繁。我要求每次寄来的家书中都要写一写朝廷大事,尤其是与河西有关之事。我昔日袍泽如今在兵部的颇多,因此就托了驾部司,用了朝廷的驿递。”

朝廷驿递其实是严禁替私人传递书信,不过西沙州距离长安三千里之遥,外任流官与家人数年难得一见,通信也极为不便,因此对王君可这种一方刺史,朝廷也不过睁只眼闭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