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娑婆寐笑道,“陛下最近太忙,没腾出手来。”
那顺点点头:“既然知道,说明你不是想来找死。说说吧,如何解决帝国的危机。你只有两个结局,或者退了十六国联兵,或者被朕当场斩了头!”
娑婆寐从容一笑:“陛下可知道,帝国的军力雄霸天竺,为何鸠摩罗王等十六国敢于挑衅?”
“那是看准了朕好欺负!朕迟早要让他们知道,冒犯朕的代价,要用鲜血和人头才能洗清!”那顺冷冷地道。他仅仅当了一个月的皇帝,帝王尊严已经培养了起来,威严,独断,甚至暴虐。
娑婆寐摇摇头,说“:并非陛下可欺,以帝国的军力,便是十六国合力,双方摆开阵势鏖战,也不惧怕他们。可是十六国大部分都位于曲女城的东部和西部,可以两面夹攻。还有几个国家处于曲女城的南北两个方向,如此一来,陛下便是四面作战,换了谁都赢不了的。”
“是啊!”战陀元帅频频点头,“分散作战,不但会致使兵力薄弱,更拉长了战线,只要有一点被突破,便不堪设想。”
“那你有什么主意?”那顺问。
“陛下只需要找一个奥援,拖住其中一个方向的联军,集中兵力打击另一个方向的联军,必然一击而溃。”娑婆寐淡淡地道,“甚至有可能,只要找到这个奥援,十六国联盟根本就不敢开战!”
“哦?”婆尼迟疑道,“若是能拖住一个方向的联军,帝国自然可以击溃另一方向之敌。只不过天竺大陆,除了南天竺的遮娄其人,还有哪个国家能震慑住数国联军?你难道是想向遮娄其国求援?”
遮娄其国是南天竺大国,当年戒日王南征,就是被遮娄其国击败,只能五天竺占了其三,从此双方划界,井水不犯河水。
“当然不是,遮娄其过于强大,和帝国一向有仇,岂能引狼入室?”娑婆寐道,“老和尚说的另有其人。”
“到底是谁?”这次连诸位大臣都好奇了,纷纷催问。
“波斯人。”娑婆寐道,“伊嗣侯三世。”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瞠目结舌,婆尼和战陀立刻群起反对。
“不可!”婆尼率先道,“伊嗣侯三世狼子野心,几年前刚刚和他打了一仗,双方结下血海深仇,怎么能向他求援?”
“没错。”战陀也反对,“一旦让波斯人渡过印度河,后果不堪设想,又是一场外族入侵之祸。”
娑婆寐笑吟吟地看着众人争论,也不说话。
那顺想了想:“娑婆寐,你可能说服朕的臣子?”
“能。”娑婆寐道,“老和尚只问两个问题,十六国联盟想要什么?”
“当然是推翻朕!”那顺恼怒地道,“分了朕的帝国!”
“那么伊嗣候三世想要什么?”娑婆寐问。
“他”那顺毕竟跟伊嗣候三世很熟,当即道,“想进入五河地避难。”
“那就是了。”娑婆寐道,“如今五河地的国家已经背叛了帝国,为何不把波斯人引进来钳制他们呢?波斯人进入五河地之后,势必与伐腊比国摩擦重重,如此,波斯人牵制住了西部的叛军,而波斯人为了站稳脚跟,还要向您臣服以获得您的支持。如此则西部无忧,若是鸠摩罗王不识相的话,您专心对付他,必能扫平。之后再掉头西进,征服伐腊比国。如此则十六国联盟灰飞烟灭。”
那顺心动了,婆尼却焦急地道:“陛下,万万不可啊!波斯人乃是异族,一旦进入五河地,我印度河天堑就掌握在他们的手中,到时候一个不慎,就重演嚈哒入侵之祸!”
“嚈哒入侵之祸?”那顺冷冷地道,“只怕嚈哒人还没有来,朕的帝国就被人灭了!”
“陛下!”婆尼也豁出去了,“当年是戒日王西征,打败了波斯人。如今您继承戒日王的帝位,却要引波斯人进来,您如何向帝国的臣民交代?”
“朕是皇帝,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那顺大吼道。
“总之,此事绝对不行!”婆尼断然摇头,“我天竺种的内乱,不能引发外族入侵之祸!否则你我都是天竺的罪人!”
“宰相,”那顺没有看他,他凝望着宫墙下,仿佛还能看见莲华夜的血,咬牙切齿道,“谁想谋夺朕的帝位,便是朕不共戴天的仇敌!朕为了守住这段宫墙,宁愿与天下为敌!”
婆尼沉默了很久,忽然抬起头,决然道:“倘若您非要引波斯人入寇,那就请宽恕臣的无礼了,臣要提请朝廷诸臣决议,废黜您的皇位!”
“你要废黜朕?”那顺霍然盯向他,“当初是你们求着朕上位,如今又要废黜朕?朕难道是任人摆布的玩偶吗?”
“仅仅是废黜您罢了,”婆尼道,“之后会拥立您的儿子即位,我们依然会对您恭敬有加。”
“拥立我的儿子即位?”那顺哈哈惨笑,猛然指着城墙下,大吼道,“朕的儿子会日日守在这宫墙上吗?朕的儿子会找遍天下,去寻找他从未谋面的母亲吗?在找到莲华夜下一世之前,朕坐定了这个位置!谁也不能把它夺走!”
那顺大声嘶吼着,忽然间抽出腰中的短剑,一剑刺进了婆尼的胸膛。城墙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连婆尼都惊呆了,他似乎没有感受到胸口的疼痛,只是捂住了伤口,呆滞地凝望着那顺。他是自已扶持上位的啊,怎么会杀自已,怎么会?
战陀大声吼道:“陛下,他是宰相啊!你疯了吗?”
“朕疯了吗?谁想谋逆,便是这样的下场!”那顺疯狂地大笑着抽出了短剑,婆尼的胸口鲜血飙飞,直溅到了他的脸上。那顺一头一脸都是鲜血,他手提短剑站在城墙上,面目狰狞,仿佛是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
婆尼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战陀急忙抱住他,婆尼苦涩地凝望了那顺一眼,喃喃道:“战陀,不要和他争了。保护好这个国家,等待陛下归来。”
“我知道!我知道!”战陀泪如泉涌。
婆尼苦涩地笑着,慢慢闭上了眼睛。战陀深深地看了那顺一眼,抱起婆尼的尸体,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城墙。周围的刹帝利禁卫一起合十于胸口,向这个为了帝国付出一生的老人送行。
那顺手臂平伸,将滴血的短剑抵在了娑婆寐的咽喉上,娑婆寐神情平淡,从容地望着他。???
那顺咯咯笑着:“怕了吗?放心,朕不杀你!因为……因为朕还没想出怎样杀你。世间所有的刑罚都发泄不了朕内心的憎恨。”
“那就等陛下慢慢想吧!”娑婆寐道,“若无其他事,老和尚便回七重狱了。”
说完,娑婆寐转身离去,手上的镣铐叮当作响,瞬间走远。那顺依然拿着短剑,平伸着手臂,他慢慢地笑了出来,随即脸上流出了泪水,似哭似笑。
“莲华夜,我能守到你归来吗?”
杀死婆尼之后,帝国内群情汹涌,纷纷抵制那顺接纳波斯人的举动。那顺则大肆镇压,无论大臣、将军还是贵族,只有一个字:杀!
一时间曲女城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最多的一日,三百余人被斩首,连杀十日,整个帝国内部噤若寒蝉。那顺的内心彻底扭曲,将斩杀的高官头颅悬挂在王宫的城楼上,曾经金碧辉煌充满威严的皇宫之外挂满头颅,几乎成为鬼域。
压下国内反对的声音,那顺向伊嗣侯三世发出国书:接收波斯人入五河地避难,收为藩属之国,赐呾叉始罗城为国都。
伊嗣侯三世收到国书,欣喜若狂,立刻上表自认为藩属,开始率领波斯人渡河。波斯人分散居住在犍陀罗区域,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伊嗣侯三世率领三万大军渡过印度河,进驻呾叉始罗城,先立稳脚跟,再慢慢让数十万的波斯人渡河。
一切如同娑婆寐所预料的那般,天竺西部的诸国,伐腊比国、僧诃补罗国、钵伐多国等国全都陷入煎熬之中,他们的联军原本正在向曲女城的西部边界进军,听到消息后急忙退回,严防波斯人从背后打劫。
这样一来,帝国在西部的压力大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