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1 / 1)

“她?”戒日王诧异,“她如何能算长生?朕也听了,她每一世都活不过二三十岁。”

“可是她记得一千二百年中,三十三世轮回。”娑婆寐表情严肃地道,“何谓长生?肉体不死算是长生,记忆不灭,难道不算长生?”

戒日王一怔,正在思考,忽然听见一人高声道:“虚妄之言!”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玄奘在婆尼的陪同下,大步走了进来。那顺高兴地跑了过去:“师兄!”

玄奘欣慰地拍了拍他。

戒日王起身相迎:“朕听说法师回了那烂陀寺,特意派人相请,法师为何刚到?”

“做了些准备,才敢来见陛下。”玄奘随即凝视着娑婆寐,“你那些把戏只是障眼法罢了,切莫将陛下引入歧途!”

“老和尚的法术,怎么就是障眼法了?”娑婆寐冷冷道,“在犍陀罗城,大乘天也曾亲眼见过!”

“的确见过。”玄奘淡淡地道,“不如当着陛下的面,贫僧一一破之。”

“好!”娑婆寐不笑了,面色铁青,霍然起身走到凉台之外,口中念咒,手中捏印,忽然双手间出现一团火焰,颜色由赤红变成灿白。他手一挥,火焰射出,射到一棵粗大的树木上,那树木瞬间燃烧。

戒日王和婆尼早知道这老和尚法术神通极为厉害,今日得见,果然不虚。娑婆寐双手画环,一团火焰又将自已包围,在他身体上剧烈燃烧。周围众人惊得目瞪口呆,娑婆寐却毫发无伤,身体外笼罩着火焰,仿佛神佛下凡。

“大乘天,这把火在犍陀罗曾烧死了苏罕哒。”娑婆寐挑衅道,“不如大乘天进来试试?”

玄奘站了起来,径直向火焰缭绕的娑婆寐走过去,还未到近前,已经感受到了火焰的热度。众人身在凉台,也觉得周围热度陡增,火焰逼人。

戒日王急了:“法师不可!”

玄奘却走到一个盛水的陶罐旁,提起来泼了过去。哗的一下,当头浇在了娑婆寐身上,娑婆寐顿时给淋了个落汤鸡,火焰也熄灭了。他呆呆地站在泥地里,不知如何是好。

玄奘走到娑婆寐身边,拿起他的胳膊,只见胳膊上并无一点水痕,似乎皮肤上涂抹了一层油,水迹沾染不上。

“还需要贫僧再说吗?”玄奘问。???

戒日王和婆尼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内情,却也知道玄奘赢了。

娑婆寐愤怒地拽回胳膊:“拿这雕虫小技来考验法师,是我的过错。那么,请问法师,当日波斯大麻葛的灵魂之火如何解释?老和尚用法器鼓槌,破掉他召唤的行尸,如何解释?”

“对对对。”戒日王急忙道,“二位法师和那波斯大麻葛斗法时,朕派有细作,将当日的情形原原本本地讲过。那种手段当真神秘可畏,难不成也是假的?”

“这一场斗法,当日贫僧也百思不得其解。”玄奘回到地毡上坐下,解释道,“因为其中有三个关窍。第一,行尸如何复活?第二,行尸如何不怕长矛攒刺?第三,为何鼓槌敲击之后,行尸身上起火燃烧?”

“对呀!”戒日王倍感兴趣,“法师后来探究出来了吗?”

娑婆寐湿淋淋地站在凉台外,抱着胳膊冷笑。

“后来贫僧特意去那片埋尸地看了一下。发现共有三十个坟坑,后来不知为何又进行了回填。但贫僧让人重新挖开,发现一个疑问。”玄奘望着娑婆寐,“这三十个坑,都比正常的坟茔要浅!”

娑婆寐笑不出来了。

“这是为何?”戒日王追问。

“因为,若是深了,那些所谓的行尸会被黄土压死,根本跑不出来!”玄奘道。

戒日王吃惊:“你说那些行尸是假的?那为何波斯的不死军团刺不死他们?”

“因为这本来就是大麻葛在演戏。”玄奘从怀中拿出一物,放在食床上。这是一个狼爪模样的东西,上好的乌兹铁打造,前端有指套可以套进去。

“当时那些行尸都烧坏了,后来波斯人将他们堆积起来烧成了灰烬。不过贫僧却在现场找到了这东西,想来是场面混乱,来不及收拾吧。”玄奘拿起来,将它套在自已手指上,果然便成了弯曲的僵尸利爪,“至于为何攒刺不死,是因为那些所谓的长矛,根本就没有真正刺中人体。波斯有一种滑稽戏,一个瘦弱之人,可以装上大肚囊,装上第三只胳膊,变成昂藏大汉,装扮成小丑,以博观众一笑。”玄奘的神情中有了一些悲伤,“贫僧曾经收过一个大徒弟,叫阿术。他是个侏儒,他平生的志向,就是想演小丑,让观众充满快乐。因此贫僧对这种把戏略有了解。在大肚囊里、假肢上,装上血囊,长矛刺破血囊,便会血流如注。这时的长矛距离真正的人体还远着呢!”

戒日王和婆尼听得目瞪口呆,戒日王拿起那只精铁狼爪套在手指上,用力在食床上一划,食床便被撕破了。戒日王看了娑婆寐一眼。

“那么,娑婆寐击鼓之后,那些行尸身上着火,死于非命又如何解释?”戒日王问。

“身上着火甚是简单,刚才娑婆寐已经表演过了。”玄奘道,“死于非命嘛,倒不是他们被火烧死,而是不死军团得到号令,以长矛直接将他们刺杀!可怜这些人还以为是来做一场表演,却不料结局注定是一场死亡。”

听着玄奘剥茧抽丝的推理,娑婆寐整个人都呆住了。

戒日王深吸了一口气:“那么朕最后一个问题,既然是赌斗,波斯人为何要帮助娑婆寐法师赢了这一场?”

“这正是贫僧当初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点,但现在已经解决了。”玄奘看了娑婆寐一眼,“因为,波斯人和娑婆寐本来就是一伙的。”

戒日王和婆尼顿时惊呆了,一起望着娑婆寐。娑婆寐也急了,这是个严厉的指控,这种行为无异于叛国。

“你胡说八道!”娑婆寐大吼,“老和尚怎么可能跟波斯人勾结?这样做,老和尚又有什么好处?目的何在?”

“对不起。”玄奘老老实实地道,“这是贫僧推论出来的,证据肯定能找到,但现在贫僧可拿不出来。”

正在激动的娑婆寐顿时呆住了,仿佛用尽全力的一拳正要打出去,目标消失了。连戒日王和婆尼也没想到玄奘会这样回答,两人对视一眼,一起摇头。

“法师,您这个指控如果没有证据,对您会十分不利。”婆尼提醒。

“贫僧知道。”玄奘也无奈,“可惜,这个时候又不得不提前讲出来。日后找证据只怕更难了。”他诚恳地望着娑婆寐,“还请多给贫僧一些时间。”

娑婆寐刚松了口气,又被他给气着了。

“法师好口才。”娑婆寐走了过来,冷笑,“污蔑老和尚的事,且不与你计较。可这些只是你的猜测和推理,就凭一只铁爪,就推翻了整个事件,是不是过于轻率?何况这只铁爪的来历也值得怀疑,谁知道从哪儿来的?”

“虽然事件真相仍然扑朔迷离,朕却相信法师不会故意造一只铁爪来骗朕。”戒日王沉吟道,“当然,朕也相信,尊者您绝不会跟波斯人勾结。”

“多谢陛下。”娑婆寐鞠躬致谢,身上的水哗啦啦地流了下来,“陛下,您必须知道,同一个事件,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来解释,都能让人信服。尤其是这种涉及神迹的事件,真正施展出来的人,反而无法解释。因为这本来就是神迹。”

“这倒也是。”戒日王其实也糊涂了。

“看来玄奘法师怀疑一切神迹了。”娑婆寐挑衅地盯着玄奘,“难道那顺和莲华夜二人的三十三世轮回也是假的吗?请法师破之!”

“树下的那窝蚂蚁,真真幻幻,当然也是假的。”玄奘从容道,“尊者,贫僧并不是要与你作对,唯一的目的,只是想让那顺和莲华夜去过自已的生活。你若是愿意把他二人交给我,再不干涉,贫僧抽身即走。若不然,便为你破了这个真相。”

娑婆寐眸子一闪,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却冷冷地道“:他二人是我养炼二十多年的人间大药,怎么可能给你。若有能耐,你便来破了这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