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1)

“有虫子?”玄奘问。

“不是……”绿萝道,“昨夜坠下悬崖,身上刮伤多处,我想洗澡,一进温泉,蜇疼我了。”说着撩开袖子,果然嫩白的胳膊上布满了伤痕,“身上还有……”

这小妮子也没有多大男女之防的观念,居然去撩衣衫,玄奘急忙避开了:“阿弥陀佛。你在这儿等着,贫僧去波罗叶那里给你取金创药,你敷上便好。”

绿萝点点头,玄奘回房穿上鞋,去找波罗叶。他的包裹在波罗叶房间里,衣物和药品都在,波罗叶从睡梦中被吵醒,听说取金创药给绿萝用,老大不满,却不敢反驳,愤愤不平地取了一包递给玄奘。

玄奘把药给了绿萝,自已回房继续研读佛经。不料过了片刻,响起敲门声,绿萝哭丧着脸把脑袋探了进来:“涂上了药,没法洗澡了。”

玄奘一时无语。

所幸这天夜里绿萝没再打搅,第二日做完早课,玄奘先去大雄宝殿拜佛,正跪在如来佛像前诵念,忽然有小沙弥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他也不敢打扰,等玄奘起身,这才上前合十:“法师,住持正在找您。在您禅房里等候多时了。”

玄奘点点头,当即回了菩提院。空乘正带着两个弟子在院子里踱步,一脸焦急之色。见玄奘到了,他挥手命两个弟子守在门外,和玄奘进了佛堂,两人在蒲团上坐下。

“师兄有何要事来寻贫僧?”玄奘问。

空乘面色肃然,低声道:“昨夜出了大事。”他盯着玄奘,一字一句地道,“霍邑县城出了大事!”

玄奘诧异道:“什么大事?”

“昨夜,周氏大宅失火,两百亩的宅邸烧成了白地。”空乘道,“周氏一家一百余口,无一生还!”

玄奘的脸色顿时变了:“可知是天灾还是人祸?”

“说不准。”空乘叹了口气,“老僧不敢妄言。说实话,法师来的时候,县里发有公文,说法师和波罗叶与一桩案子有关,如法师离开寺院,须报知官府。今日清晨,县衙来了差役,询问法师昨夜的去向,可曾离开过寺院。贫僧知道法师昨夜未离开寺院一步,便向那差役做了保。”

这时,东禅房的门吱呀开了,绿萝几步就冲了过来,脸色异常难看:“空乘法师,您说的可是真的?那周家真烧成了白地?”

“阿弥陀佛。”空乘没想到有人偷听,面色有些尴尬。

绿萝呆了片刻,喃喃道:“怎么会发生这等事情?”

空乘看见她,似乎不想多说,和玄奘闲聊几句,便告辞而去。绿萝当即坐在他那张蒲团上,抱着膝盖露出深思之色:“恶僧,你说说看,这事是不是人为?”

“贫僧不敢妄语。”玄奘道。

“你这和尚,又不是让你出口伤人,猜测一下嘛。”绿萝道,“周家大院我很熟悉,虽然都是木质房屋,可是院落极大,这火哪怕烧得再凶,也不可能一个人都逃不出来啊!”

“贫僧不敢妄语。”

“你这恶僧……”绿萝对他也是头痛无比,嚷嚷了片刻,见玄奘没有丝毫回应的意思,一跺脚站了起来,奔出禅堂。

波罗叶从廊下走了过来,坐到方才绿萝的位置:“法师,这可,真是,大事。一场,火灾,能烧死,所有人,吗?”

“贫僧不敢妄语。”玄奘依旧道。

波罗叶也受不了了,一跺脚蹦起来蹿了出去。

望着两人的背影,玄奘眼中露出浓浓的不安,口中默默地诵念《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波罗叶出了禅房,发现绿萝正坐在东侧的松林外,雾气缭绕的温泉从她脚下流过,她脱了鞋袜,把白嫩嫩的小脚浸在泉中。人似乎在发呆,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迷茫。

波罗叶挠了挠头皮,走过去坐在她对岸的石头上:“绿萝小姐,在,想着,周家火灾,的事情?”

绿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不是?”波罗叶晕了。

绿萝叹了口气:“怎么会死那么多人呢?好好一个大家族,怎么说没就没了?”

“这样,不是,对小姐,很好吗?”波罗叶道,“你指使,周公子杀人,的事,没人,追查了。”

“你怀疑是我做的?”绿萝恼怒起来,狠狠地瞪着他。

“没,没。”波罗叶连连摆手,“你,有心无力。这么大的,案子,你,做不下,来。”

绿萝更恼了,小脚哗地挑起一蓬水,浇在波罗叶的脸上。波罗叶嗷的一声,手忙脚乱抹干净脸,怒道:“你做,什么?”

“让你胡说八道。”绿萝喝道,“周夫人对我呵护备至,我岂能做这种丧心病狂之事!”

波罗叶知道自已说错了话,不禁讪讪:“周夫人,是想,让你做,她儿媳,吧。你没想,嫁过去?听他们说,周家很,有财势,地道的,土族。在天竺,就是,高贵的,刹帝利。”

绿萝摇了摇头:“周公子为人轻浮,没有丝毫男儿气概,岂是我的良配?”

“那你,喜欢,哪一种,公子?”波罗叶的癖好又冒了出来,好奇地问。

“我嘛,”绿萝侧着头想了想,“稳重,那是必须的;成熟,也是首要的;才华出众,更是第一的。最重要的,是对我呵护关爱,一定要疼着我,宠着我。”

波罗叶点点头:“原来,你想找,瓦特萨亚那,那样的,公子。”

“瓦……什么傻子哑巴的?”绿萝奇怪地道。

“不是……傻子,哑巴……”波罗叶崩溃了,“是我们,天竺国,几百年前的,圣人。他写了,一部,《伽摩经》,讲的,就是你,喜欢的,男人,追求,少女。”

“哦?”绿萝来了兴致,“你们天竺还有讲如何追求女子的佛经?”

“不……不是……”波罗叶结结巴巴地道,“不是,佛经。”

“说说看啊!”绿萝托起脸蛋,认真地道。

波罗叶无奈,只好道:“《伽摩经》里讲道,假如你,热恋的人,十分固执,那你就,让步,由着她的意;这样,最终你,一定能够,将她征服。只是,无论她,要求你,做什么事,你务必要,把事情做好。她责备,什么,你就,责备什么;她喜欢,什么,你就也,跟着,去喜欢。讲她,愿意讲的,话;否定,她执意要,否定的,事。她欢笑,的时候,你就,陪着她欢笑;她悲伤,垂泪,的时候,你就,也让泪水,潸然而下。总而,言之,你要,依照,她的情绪来,设计,你自已,的情绪……”

波罗叶汉话太差,一边要回忆《伽摩经》的原文,一边还要翻译,讲得磕磕巴巴,但绿萝却听得极为入神,托着腮,仿佛痴了。

“真的有人会为了我那么做吗?”她喃喃地道,“我欢笑的时候,他就陪着我欢笑;我悲伤的时候,他就陪着我悲伤;我垂泪的时候,他也会潸然泪下……”

波罗叶一直讲了半天,才勉强讲了一个章节的内容,绿萝却是越听越痴迷。大唐的男人哪里会有这种奔放无忌的爱?哪里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委曲求全,低三下四?纵然有那种海枯石烂的爱情传说,也都是女子表达得更为激烈,男子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仍旧温文尔雅,保持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