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未说完,郑越猛地站起来:“我接受,只要能救他,我怎么样都行!”他完全没有计较长空话中那些“师门”“天命”之类的字眼,只听得他说,有办法,能救他……
长空摇摇头:“贫道不是劝陛下三思,只是魔气不比普通,当初肖兆尚且因此而走火入魔,更不肖说旁的,便真是陛下真的忍得住痛苦,收了这魔气,却也难为我们所用,陛下你……恐怕会成为下一个天魔,”他脸上露出不忍神色,“那时便无论如何,贫道也要替天行道了。”
“我……”郑越急急的一句话方未出口,却被旁边一人插了进来,巨狼忽然恭恭敬敬地对着长空拜了一拜,口吐人言:“大师,大师且听我一言。”
郑越面对着一头会说话的,还是冉清桓曾经养过的狼,也愣住了,梁函早在一边木鸡似的,他忽然觉得,过了今日,无论再看见什么,都不足为奇了。
陆笑音看了看郑越:“吾与大人曾有三滴血之缘,便是要以三十年为奴为报,但吾出于私心……”他看了手腕垂在一边的冉清桓一眼,那眼神竟然极为温柔,“吾于私心,从陛下于大人情缘中作梗……”
长空看着他:“陆公,你待如何?”
陆笑音道:“我见大人手中方才有金墨两道光,墨者暴虐之极,而金色者对大师竟有回护之意,似是与大师同出本源?”
长空点点头:“那肖兆堕入魔道前本事我修道之人的楷模,自有相通之处。”
陆笑音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似的声音:“那不消说,吾自相信大师有能耐将此两道分开。”
长空默默不语。
陆笑音低头道:“那便由吾替陛下分担墨色魔气,大师放心,转成之后,吾自会自尽于此,绝不祸患天下。”
长空半晌才道:“陆公三思。”
陆笑音再拜:“吾已思量良久,今生大人于吾身种善因,吾反报之以恶果,天道无此礼。”
长空看着这一人一狼,闭上眼睛长叹了口气:“痴人啊痴人!”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冉清桓醒过来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很不对,非常不对。
他猛地睁眼想坐起来,却一头撞在了一个人的胸口上,只把这没完全清醒过来的脑袋撞得七荤八素,他低低地惨叫了一声,抓着那人的前襟在这摇摇晃晃的地方努力固定住自己,有点茫然。
一只手轻轻地按上他的额角,有人轻声问:“疼不疼?你起来这么猛做什么?”
冉清桓抬起头来,却发现把自己抱在怀里的人正是郑越,他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忽然开口问道:“郑越?”
“嗯?”
“我记得我死了……”
搂着他的手臂猛地收紧,郑越的声音里有隐忍的情绪:“不要胡说。”
冉清桓静静地听着他胸口跳动的声音,沉默了一会,他发现他们两个人现在正在一辆马车里,路有点颠簸,但是男子的怀抱实在太安稳了,安稳到让他觉得这些颠簸可以完全忽略不计。
“这是要去哪里?”
“从西往东,从北向南,我们慢慢走,你看着哪里好我们就停在哪里。”
冉清桓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闷闷地问道:“就我们两个人?”
“嗯。”郑越低下头亲亲他的头发,“就我们两个人。”
冉清桓在他怀里扎了一会,猛地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睁开眼睛问道:“那是谁在赶车?”
郑越轻轻地笑笑,腾出一只手微微掀开车帘,无人赶车,但是拉车的马好像识途一般,自己便往前赶着走。
冉清桓想了想,忽然道:“我若说我不是人,你怕不怕?”
郑越笑了:“我若说眼下我也不是人了,你又怕不怕?”
冉清桓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心,颇有些郁闷地道:“怎么我师伯的东西,到最后都便宜你了?”他好像困扰着什么问题似的,憋了一会,才好似风马牛不相及似的又问道,“我说,你会不会烧饭、洗衣服、洗碗?”
郑越一愣,苦笑着摇摇头:“不会。”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但是我能学,我什么都能学。”
他后半句显然被忽略了。“什么都不会我要你做什么?一起喝西北风去么?”
“西北风就西北风,我陪你喝。”
“听起来好像还是我很吃亏。”
“那你就给我认亏,反正以后赖你一辈子。”
“我看上别人怎么办?”
“阉了他,反正现在谁也打不过我。”
“那你看上别人怎么办?”
“……”
“喂,说话!”
“若我有那么一点苗头,我就先自己杀了自己,省的惹你不高兴。”
“……”
“你若是再因为我伤心难过了,我便再死一次。”
“死过的是我吧,你什么时候死过了?”
“我也死过,长空大师说你没救了的时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