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除了城中普通百姓和几个老弱病残身负一大堆兼职的城守之外,这个城市里没有一兵一卒。

潇湘猛地想起了西兽城中那著名的战役,不敢大意,当下下令将华阳城团团围住,观望不前。

冉清桓的深度,他这时才真正地有些畏惧起来,那不失繁华的华阳城就像是浑身包裹着金线的猛兽,安稳地等着猎物送上门来,然后张开血盆大口。

没有人知道它的胃口是多大,这是一座无底的坟墓,只因为那个人。

郑越在这里集结的兵力都是冉清桓的 “跳骚”,这些人滑不溜手,进有万夫莫当之勇,退有无赖市井手段,冉清桓掀开了神秘的粮草,里面是整整一车的易容用具,于是一夜之间,华阳城变成了一座只有百姓的空城,做小买卖的,种地的贫苦人,出入花街柳巷的公子少爷,甚至路边的乞丐……一切好像没有任何变化,这只训练有素的军队在一夜之间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居然没有任何踪迹可寻觅。

潇湘治军极严格,其手下将领都绝对不会出现屠杀普通百姓的事情更不用说是他亲自督战的时候。直到围城三天,派出了无数精英斥候进去都没有任何结果的时候,潇湘终于明白这是一座被放弃的城池。

他越发地烦乱困惑,洪州军于第五日终于惴惴地整装进驻华阳,一个个在上层的高压下风声鹤唳。

而此时,冉清桓正在城里若无其事地和郑越吃着路边的早点只带了米四儿一个人,脸上精致的易容,任是谁都认不出了。

冉清桓乱没形象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泛白的布帽子歪戴在头上,目光不时飘过路边稍有姿色的妇人,典型的一个小地痞样,郑越的打扮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人看起来多少有些气质,一定要说的话,应该是个职业流氓头子。他夹起一个小笼包丢在冉清桓碗里:“吃了。”

“饱了饱了,”冉清桓摇摇手,“老大,打扫战场的光荣任务就交给你了。”

“你猫变得么?”郑越眉毛都不抬一下,“快吃,赶紧的,别让我废话。”

“掌柜的,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冉清桓垮下脸来,“真吃不下了。”

“最后一个。”

米四儿一边往嘴里扒拉着米粥一边饶有兴致地观察这两个人。

“上一个你也说是最后一个。”冉清桓不忍了,万般鄙视地看着那个包子,“你是不是老跟你儿子这么说话,转移到我这里了?”

郑越一僵,儿子……

冉清桓没有抬眼看他,自顾自地说道:“你这教育方法不行,容易在小孩子面前没信誉,没信誉就代表……”

“教育?”郑越淡淡地笑笑,“这不是我份内的事情。”

冉清桓抬头皱着眉看他。

“我只看过那小东西一次,”郑越顿了顿,“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哪有你这样当父母的?!”冉清桓怪叫起来。

“父母?”郑越轻轻地哼了一声,“不算吧。”

冉清桓噎住,天地君亲师,身在帝王家,哪有什么天伦之乐,连血脉相连的亲子关系都能淡到这番程度,果然最是无情还是说郑越也太凉薄了些?

“不过是个工具罢了。”年轻的父亲略带厌倦地说道,“等到我死了,他也就熬出头来了。”

“我说……”冉清桓犹豫了一下,慢慢地说道:“你跟我说过的给你儿子当先生的事情……”

“你应了?”郑越眼睛一亮。

冉清桓点点头,扁扁嘴:“我怕你儿子成变态,还是尽早纠正的好。”说完跳起来就跑,“我吃完最后一个了,得去进行调戏良家妇女的大业了,少陪了!”

话音没落人已经没了影,米四儿佩服地咂咂嘴:“老大就是老大,真有当流氓的潜质。”

郑越瞪了他一眼。

米四儿忽然放下饭碗,无比郑重地清清嗓子,小心翼翼地看着郑越:“当家的,有些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有话说有屁放。”郑越一句话出口便觉得不对,自己居然被冉清桓带的这么入戏,转眼已经有了初级流氓头子的水平,他尴尬地干咳了一声,“什么事?”

米四儿看看他,吞了口唾沫:“我可说了。”

“说。”

“我……真说了!”

“到底什么事?”郑越最大的长处耐心,已经被冉清桓这个人渣消耗光了。

“我、我说了,当家的可不能罚我……”

“小四儿,你皮紧了是不?”怎么口气都那么像那个混蛋了?

“当家的是不是对老大存着别的心思?”米四儿让他唬了一跳,一口气说出来,自己的脸都吓白了,只是呆呆地望着郑越。

郑越手上的筷子“啪”地一声落在桌子上。

米四儿立即站起来:“小的失言了。”

“坐吧。”郑越眼睛迷离地盯着正前方良久才幽幽地吐出两个字。米四儿不敢唐突,偷偷地瞄了一眼郑越。

“坐下吧,你没说错。”郑越叹了口气,“连你都看出来了。”

“当家的……”

“说出来也好,在我心里头放的时间长了,都快捂馊了。”郑越自嘲地笑笑,“不是滋味儿。”

米四儿慢慢地坐下来,战战兢兢地看着郑越:“那……当家的怎么不跟老大说?”

“跟他说?怎么说?”郑越的表情越发苦涩起来。

“小的……小的其实也不知道,只不过当时在‘家里’的时候,老大教过我们,大家进了这个门,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存两样心思,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出来,都是大老爷们儿,没什么不能挑明的,你不说出来,别人是没有这个默契明白你心里想的是什么的,兄弟们也都是爽快人,从来不藏着掖着,所以感情也都特别好……”米四儿嗫嚅着,“再说,咱们燕祁,不也没说不能娶……娶……唔,那什么……”

“你也知道用一个‘娶’字,娶什么?”郑越的目光有些锋利,却又说不出的怅惘,“男妻?男妾?”

“这……”米四儿说不出了,直觉上老大和那些娘娘腔一样的男人差得太远,他其实也不太能理解和这样一个男人之间,除了兄弟的感情,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若不是他近日以来旁观者清,越看越是惊心,他怎么也想不到,王爷对于老大竟然会动这样的心思。

“你能想象他那样的人肯委身于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