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1 / 1)

他心里千思百转,但是面上露着微笑回答道,“她本来是想找粮食商会的人谈谈合作,可这些豪商看不上她这个小女子,根本不理会她。她性子一起,就说要自己做这粮食生意。”

“这一年的粮价听说降了不少,你家生意可是亏了许多?”

徐京墨不意外皇帝对京都各种消息都有掌握,但是他这问话似乎是意有所指。

“不瞒陛下,亏的事其他粮商,不是我夫人。别人降价,她就偷偷去买入,再转手卖出去,一来二去,虽然没赚到什么银子,但是也没有亏钱。”

徐京墨说的基本属实,徐天赐曾今告诉过他,与皇帝相处时,要“坦诚”。做臣子的一定要让皇帝放心,像一张白纸一样展开皇帝面前,好的、坏的都给皇帝看到。皇帝不会要求臣子都必须像圣人一样,品德高尚、一点私心都没有。

只要不触及皇帝的红线,适当的有点“瑕疵”反倒更好。就像徐天赐那样,是个能臣、也是个忠臣,但是他要为徐家平反这点心思是明明白白地展现给皇帝的。皇帝用起他来反倒更放心,一个无欲无求的臣子才可怕。

再比如沈阁老,他搞朋党之事,齐承帝会不知到吗?不会的,但是为什么没有下手收拾他,因为目前一切都还没有实控,齐承帝甚至需要借他的手稳住一干老臣。

但是等几次科举以后,会有不断的新人进入朝堂,当这些新人足以成为齐承帝的班底时,沈阁老若是还不知收敛,那就到了秋后算账之时。

“南宫家这是要对本地粮商取而代之吗?”

徐京墨淡定的摇头,开口说,“陛下有所不知,本地的几个大粮商每每寻到机会便要霸盘。近日他们便以市面上粮价颇低为由,以极低的价格从农户手中收粮,当真可气。”

“哦,有多低?”

“200文/石。”

徐京墨看齐承帝并不诧异,就知道他应该是早就清楚情况的。于是说起话来就更放心大胆,“陛下,往日里京都粮食约莫是1两银子/石,农户卖粮则是500-600文/石,如今这些粮商联合起来压价,收粮的价格甚至不够农户日常吃喝开销的。”

齐承帝看着下面有些义愤填膺的年轻人,心道,果然还是个气血方刚的新人。若是朝上这些老臣知道这些,大概也就一笑而过,说不得还有些人会去趁火打劫赚上一笔。

“那你夫人也是这样收粮吗?”

“南宫粮铺的收粮价格是按照去岁的价格来的。”

“她这样不就亏了吗?”

徐京墨目光灼灼地看向齐承帝,借用《孟子》中的那句话:必求垄断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网市利。南宫云辞若想获利,当年朝廷征收过路税时,她就能用极低的价格吃下临安等地的茶山,独占市场从而获利。

但是她没有,组建商会的初衷固然有保护商人,但是保护商人的同时也保护了农户,此乃国之根基。

齐承帝听完又问了句,“她就准备这么一直贴钱下去?”

“禀陛下,明年京都那些粮商约莫是只能从其他地方买粮来卖了,南宫家正常价格卖粮也是赚钱的。”

齐承帝对他的回答似乎很满意,“浩然说你想去九州,朕本来打算留在户部。”

原来如此,九州是齐国的粮产大省,他夫人突然开始做粮食生意,皇帝这是一位他要为自家牟利,所以才一再试探。不过幸好,他的回答算是过关了。

“微臣核对官员过往功绩时,发现九州的粮税与当地的粮商所掌握的粮食量是一致的,但是沈检讨却言之凿凿,这九州的粮食并不在粮食商会掌握之中。微臣心有疑虑,想去看上一看。”

“那就去吧,去替朕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子期,多向你夫人学学,经商一道自有乾坤。”

“臣遵旨。”

徐京墨从养心殿走出来,才发现背后已然汗湿了,皇帝的每句话都有深意,哪怕当时不发作,日后也随时可能找个由头发作出来。到如今,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说伴君如伴虎。

等他回到家里没多久,齐承帝身边的宝公公来了,还带来了一封圣旨。

“小徐大人,这圣旨可是给您夫人的。”

看宝公公一脸笑颜,至少知道这圣旨肯定不是坏事,等南宫云辞出来,两人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徐京墨之妻南宫云辞,令仪淑德、温惠秉心、为商仁义……其贤良之风,足为闺阁之表。今特封尔为宜人,赐以诰命。”

南宫云辞接过圣旨后,徐京墨走去前面递上一个荷包,“有劳宝公公。”

那宝公公手腕一翻,荷包就进了他的袖子,笑着回道,“不敢不敢,杂家为陛下办事岂敢言累。杂家预祝小徐大人步步高升、前程似锦。”

宝公公自小跟在齐承帝身边,他说的话从来不会是一句简单的客套话。

南宫云辞看着手里的圣旨,吩咐道,“青染,家里所有人赏三个月的月银。”

虽然不知道这个诰命怎么来的,但是他们感恩的态度必要到位。

两人回到卧房,徐京墨将今日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陛下大概会封我为正五品的安察司佥事,不然你的诰命也不会是宜人。”

“陛下可会介意我涉足粮食生意?”不然为什么要单独喊了他去各种询问呢。

“应该是以为我要以公谋私,说起来还要感谢京都这些粮商,阴差阳错成就了我们的安排。”之后他们去到九州就算涉足粮食,也不会显得突兀。

看着还在纠结的妻子,徐京墨又补了句,“别担心,陛下只会介意这粮食被一人握在手中。”

粮食关系民生,一个商人独占市场,不就成了他/她来影响民生,如此行事才会被皇帝忌惮。而今,京都的粮商只是少了一些,无伤大雅,皇帝自然不会理会。

虽然徐京墨主导的官员考核办法已经被齐承帝认可了,但是到底还只是私底下。温阁老寻了个时间,将这东西在朝会上呈了上去。

一时间,朝堂上热闹不已,赞同的和反对的谁也不服谁,而内阁之中王阁老和沈阁老都反对,而温阁老和徐阁老都赞成,也是没有统一的意见。

齐承帝每日上朝就看着朝臣们吵,并不发表意见,直到吏部和大理寺一起上了个折子,事情才出现了转机。

上折子的正是谢郎中和陈侍郎。谢三爷原就在考功司,有些猫腻他是心知肚明的,挑了几个典型找到了陈启大人,一拍即合。

齐武帝十年,高城下属扶余州同知原是正七品县令,为了升官搜刮民脂民膏,贿赂扶余州同知、余州知府共计三十八万两白银,这些银子原是用于修筑边境城墙的。后来西域来犯,因为扶余州没有城墙,一夜之间便被攻破。

幸亏镇北侯英勇,带着邢家军英勇奋战,将西域人赶出了齐国。差一点,西域就能攻破高城直奔京都了。

齐武帝十四年,江都下属广陵知府,因原知府致仕是由同知被认定“有功”,而后晋升为知府。齐武帝十八年,因洪涝引发民变。后被罢官,全家抄斩。

经查实,这位地方官员在洪涝开始后,并未组织补修堤坝、疏散百姓,而是拿着官银买了鸡、鸭、牛、羊、猪用于祭献水神。当年考功簿的功绩盖因这人为父守孝三年,得了个“孝”的好评。然而本人迂腐至极,不通实务,弄得当地乌烟瘴气。

齐武帝二十三年,洛城下属宛城通判为谋求晋升,炮制冤假错案,导致当地十五人枉死,一百三十九人无故被罚徭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