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跟妩儿两个吃了饭,妩儿收拾了碗盏,又沏了茶水来。
信信便问世?子爷回来没有?。她想跟他说说今天处罚杨老三家的事。
妩儿回道?:“回来了。今儿府里可是闹翻了天。老太太气病了。侯爷跟夫人大吵了一架,还打了夫人的贴身大丫头芳羽,又踢了世?子爷一脚,禁了世?子爷的足。”
信信听得愣了愣。老太太……这是要干什么呀?世?子爷是那天上?的鹰,老太太却老想绑着他的脚,今后怕是还有?得气生呢。
便有?些?担心?地问:“要禁多久呀?”
妩儿却无半点?忧色,反而狡黠一笑:“今儿已经七月初二了,七月初七是七夕,七月初八府里要宴请各家的姑娘,总不能还把世?子爷关在屋里吧?”
信信歪着头看向妩儿,有?些?不明白。请各家的姑娘,为什么必须把世?子爷放出来?难道?要让世?子爷招待那些?姑娘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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妩儿细长的眉眼灵活得像只小狐狸,左右顾盼,脸色暧昧,道?:“世?子爷已经满十三岁了,正是开始相看的时候。这满京里,不知道?多少人家紧紧盯着呢。”
信信倒有?些?意外,之前在外头,下面人都在传,日后世?子夫人,不是姚姑娘就是柳表姑娘。怎么还要满京相看?
不过,世?子爷日后娶谁跟她都没关系。赶着他成亲前,她存够了银子,早早赎身出去,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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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说了一会子闲话,得知原来妩儿她爹是个庄头,管着侯爷名下一个八百亩地的庄子。
因她是家里年龄最小的一个,长得又伶俐,父母舍不得她吃苦,便托了人情,进?府当了丫头。
原先?是在夫人院子里做些?粗使的活计。夫人看她聪明勤快,世?子爷分院子的时候,便让她跟绿霞青岚她们一起过来了。
两人正说着,绿霞却敲了门?进?来。
绿霞满脸笑容,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便口气轻柔地责备妩儿道?:“你也是没个眼力见儿的。这椅子上?也没放个垫子。屋里别说香,连个香炉也没有?。咱们这院子,前头有?水,后头有?草有?树,蚊虫最多。回头叫人把那栗子花编的蚊香拿两盒过来,给你信信姐姐点?上?。”
信信便虚扶着,把她让到?桌旁椅上?坐下,笑道?:“姐姐也太仔细了。我正要问姐姐,除了奖惩的事,可还有?什么要吩咐我做的?”
绿霞坐下,却顺势亲热地拉了她的手,笑道?:“你身边不过一个田光家的,一个妩儿,管着奖惩的事,尽够你忙的了。有?空了去看看各人办差事是否尽力,或是丫头婆子们有?了口角,给她们断断是非,有?人告状,该罚该打也都由你说了算。若是你出院子到?哪里去,便让妩儿来跟我打声招呼,我心?里有?个数。回头爷一时问起来,我也好有?个应答。”
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说她别事都不用操心?,进?出尽可随心?所欲,只要知会绿霞一声就行了。
信信想了想,她来这院,原也与别人不同。她只要压住紫烟,便立了首功。别的事她也一时倒也真插不上?手,便大方笑道?:“这样?也好。今日天晚了,妩儿姐姐,你明日帮我送个信儿去给我的好姐妹云珠吧。省得她从别处听了今日的事,不清不楚的,倒瞎担心?。”
绿霞听了又是一怔,笑吟吟道?:“不如现在就让她跑到?二门?上?传个话,就说你一切平安,让云珠莫担心?。等明日,再召了她进?来跟你说话。”
信信想想,这样?更好,便谢了。只是她在这里屁股还没坐稳当,暂时还不能让云珠进?来玩。
一时妩儿去了,她便叫上?绿霞,一起去里头见秦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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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头一回进?内院。
内院上?房三间,三明两暗。左右还有?各三间厢房。
东厢门?口垂着淡金湘妃帘,砖块大小赤红缨络白玉狮子压脚,富贵气息扑面而来。
进?了门?,正面粉墙上?挂着一幅柳院消暑图,黄花梨翘头长条案正中间放着一只火锅大小的博古青铜鼎,左侧一个蒲扇大的紫水晶大水盘,里面浮着雪白的栀子花,右侧一只青釉铁胎汝窑美人斛,斛中插着高大的水烛和雪团般的八仙花。
全不似外院芦香榭那般硬朗,反而香气清爽,温柔宜人。
地上?清清爽爽,辅着光可鉴人的镜砖。
过了挂着柳芽色水纹龙绡纱的黄花梨落底罩,便是世?子爷的书房,这时已经暮色四合,房中青铜立鹤烛台上?,烛光灼灼。
后头一架五彩花鸟屏风,隔了一间碧纱厨。
一整壁的书,密密麻麻,墙边落地楠木花架上?放着一盆郁郁葱葱的文竹。
窗下是整块的大黄花梨剖开成一张案头,上?面放着青石古砚,青铜水注,其?余笔格笔筒笔洗一应俱全,
秦沉坐在案后,身姿如松,正提笔写字。
暮色从窗外透进?来,烛光从桌上?照过去,他的眉眼如雾般,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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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飞快地睃了绿霞一眼, 见绿霞站在案前,没有出声打扰秦沉的意?思,她便也静静站着, 只拿眼偷偷打量着秦沉的神色。
他似乎只是专注地在运笔, 并不知道眼前多了两个人一样。
她却觉得, 他此刻就像一把吹毛利刃的宝剑,浑身都蕴蓄着力量与锋芒,隐在剑鞘中, 却悄悄拔出了一寸, 那一片雪亮裹挟的杀气, 已经叫人胆寒。
他分明不是个好惹的, 才能在外头闯下那么大的名头。可在家里……却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紫烟就像是老太太手里的绳子,时时勒着他。如?今借由她的事,他算是跟老?太太彻底摆明了态度。禁足又如?何, 紫烟这条绳子从今后怕是再也勒不住他了。
在紫烟回来前, 她会让银鞍院彻底变天。
正想得专注, 就见他把手?中筷子粗细的湖笔放在象牙笔架山上,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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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眸子在这样的光中, 是全然?的黑,幽幽的, 像一潭望不到底的水。
这样波光一闪地掠过来,叫她微微一惊。
她偷看他叫他发?现了么??
她忙垂下翘长的黑睫, 不动声色地一抖袖子,把平放在身前的小手?偷偷藏在袖中, 实在有些掩耳盗铃。
他似乎没有瞧见一般,视线投向绿霞:“你来得正好, 这些信,你拿去帮我?封好,打发?人明儿?一早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