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成不成都只有尽力一试。
便忙叫罗氏跟守义藏好,自己一个箭步窜了出来,站到路中间。
“你这丫头作死哦?斜刺里窜出来,也不怕叫马车给撞死!”
那婆子拍了拍胸口,三角眼吊得跟眉毛一般高,大声骂道。
“哎呀!信信!是信信!她昨天说好了来送我的!你果然守信用!”车上的云珠见了她,开心地大呼小叫。
又扯着那婆子道:“关大娘,这是我的好姐妹,我跟她说两句话!”
信信忙跑上前,把昨晚准备的香包递给云珠:“送你做香包用。”
云珠抱着那花包嗅了嗅,欢喜道:“好香。”又递到关大娘鼻子下,“你闻你闻!”,又指着那小燕子道,“信信你太巧了。”
关大娘斜眼打量着信信,眼中露出几分诧异来,可到底急着赶路,便一脸不耐烦,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东西也送了,赶紧走吧。”
信信心里慌得很,可面上却装作寻常。
她暗暗长吸一口气,双眼一弯,甜甜笑道:“关大娘,听说您是咱们这一带最能干的牙婆,经您手卖出去的姐妹们都到好人家去享福。”
关婆子闻言挑着三角眼得意地笑了笑:“哟,你这小丫头,不但模样长得好,嘴还忒甜。”
信信屏住呼吸,笑道:“我也想跟着云珠一起去,成不?”
她今儿特意打扮过,乌黑的头发扎成个双丫,系了红线。身上穿着云珠昨日送她的旧衣裳,虽然大些,可杜鹃红的衣裳衬得她眉目楚楚如画,肌肤莹洁雪白。若单看样貌,关婆子没理由不肯买她。
却不想那关婆子上下看了她半天,却是双手一拍,惋惜地摇了摇头:“不成!”
信信闻言,脸色煞白。
一颗心好像沉到了冰冷的河底,喘不过气来。
城门之遇
昨晚她娘寻死,她气过怕过之后一想,她娘倒也不全是错。光靠她跟守义下河摸些鱼虾,种些瓜菜,虽然勉强饿不死,却绝对没钱给她娘治病。这样下去,早晚都是死。
到时候,舅母定还是会想法子把她跟守义都卖掉。
以其等那个眼里只有钱的舅母来卖,倒不如跟着云珠,自己把自己卖了!
可没想到这个婆子竟不肯。
云珠急了,拉着关婆子一通狠劝。可那婆子只是摇头。
强压心里的恐慌,她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问道:“大娘怎么不肯呢?我长得好看,还特别能干,您买了我可吃不了亏!”
关婆子被她的笑容刺得眼都晕了一晕,这样秀丽伶俐的小姑娘,她干这行十几年,可真没见过,却只得遗憾地道:“要卖也得你家大人同意!我关婆子可不能拐带人口。今儿实在没空再回村去了,过两天、过两天我上你家去!”
可话音刚落,就见那叫信信的小姑娘满脸喜色,冲树后大喊一声:“娘,你快出来!”
就见一个满脸病容哭哭啼啼的妇人携着个六七岁大的瘦小子颤微微从树后转了出来。
关婆子大吃一惊。可转念一想,穷人家卖儿卖女也就是这青黄不接的时节最容易。等入了夏,只要能活下去,多半便又舍不得。那妇人这副模样,明显是不想卖掉女儿的。
这丫头她是真喜欢,到了京城绝对能卖出个大价钱。
她小眼一转,当机立断,从屁股底下取出包袱,翻出早写好格式的契书和一只秃笔,拧开小墨罐沾了沾,似乎勉为其难地道:“要卖就赶紧,我还赶路呢。姓啥?”
信信便说了名字,还问:“我……我能卖多少钱啊?”
她撇撇嘴,狠心道:“二两。”
“我都卖了三两呢!”那叫云珠的小姑娘居然不满地在一旁乱嘀咕。
她冷瞪云珠一眼,凶巴巴道:“你瞧瞧她瘦成这样,谁知道身上有没有病?!要卖就卖,不卖拉倒!”
“我卖!我卖!”那小丫头到底年幼,叫她一吓,果然慌了神,拉着她娘的手便按下了掌印。
关婆子得了这个大便宜,眉开眼笑,赶紧收好契书,掏出二两碎银子塞给那妇人,便催着信信上车。
不想信信却伸手拉着她道:“关大娘,跟你商量个事儿。我表叔在京里做个小生意。我娘跟弟弟要投奔他去。搭您的车成不成?我们给您车钱!”
关婆子心情正好,反正顺手的事,刚支出去的银子又能捞点儿回来,便爽声笑道:“成成!一人一百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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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顺利得有些像在做梦。
上了车,信信表面上沉稳得很,可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云珠一直在问她,怎么改了主意,怎么想着带娘跟弟弟上京,她都说不出半句话来。从此一去,是福是祸,她心里实在七上八下。
罗氏还是一直在哭。守义却一脸懵懂。
可一家三口昨夜都没睡好,这时在车上一晃,阳光一照,便都睏得睁不开眼。没多久便一个靠一个,睡着了。
中途歇了一次,喝了点儿水,吃了些干粮,上了厕所,马也吃料饮水,便又继续紧赶慢赶。
太阳落山之前,信信终于看见了京城巍峨入云的城门。
夕阳的光照着城楼乌青的砖,好像黄金铸成。
楼上红底黄龙的三角旗帜在夕阳下烈烈飞扬。
云珠最先兴奋大声:“京城京城!”
车上其他小姑娘们也一个个都兴奋起来,唧唧咋咋,像一窝小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