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好?，明日姐姐便随我再去一趟侯府罢，送几?样小点心给三爷，再替爷给老太太送封信去。”

绿霞听了?这话，转冷为?嗔，噘嘴佯打她的手一下，道：“哎哟，您如今可是就要做大少奶奶的人，一口一个姐姐我可不敢当。你不怕我坏了?事，我便跟你去。”

信信听她如此说，便知道她不生气了?，总算松了?一口气，嘻嘻笑起来，道：“我便是做了?大少奶奶，里头也有?姐姐一份大功劳。姐姐日后，就替我做个威风八面?的管事媳妇！跟他们斗个昏天黑地！”

绿霞听到这话，总算笑了?出?来。

她从信信进银鞍院，就打定了?主意，跟着这小丫头，可见是当初没选错。

*****

傍晚时分，只剩几?缕阳光照进慎行堂。

老太太当中?坐在上?首。身?边是侯爷，下头坐着姚夫人，玉姨娘，秦池还有?秦泓。

她整个人都像一朵终于开败了?的牡丹，颜色败褪，枯残憔悴。

女儿下午走后，她是既惊既怒既无奈，心里疑窦丛生。

沉哥儿明明一直关押在大理寺狱中?的，怎么竟会知道如此隐秘之事？

若说是熙照楼探知的，那岂不是柳家的小命，已经?捏在了?燕信信那丫头手中?？！还有?多少人知道此事？便是想要杀人灭口都根本做不到。这事若是闹出?来，对秦家倒还不至于伤筋动骨，可是……她的薇儿，却必定是活不了?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个女人是她唯一的女儿。慧儿入宫一事，她也不是没有?错。都是她当初一心想把慧儿嫁秦沉惹出?来的祸事。如今只有?她出?面?收拾残局。

她看了?一眼脸色蜡黄，满脸病容的姚夫人，才对侯爷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今儿叫大家来，是要商议沉哥儿亲事。之前你媳妇拿了?退婚书来给我看，我一时恼怒，给撕掉了?。可后来细想了?想……姚家是门好?亲，可是要姚娆那丫头嫁给沉哥儿，却是……如今身?份悬殊，太不般配，也难怪姚家不乐意。”

侯爷便道：“那母亲的意思是，同意退亲？这也不难。您只管吩咐，我再写一封就是。何必还巴巴地劳动您到慎行堂来操劳？”

当下也不问姚夫人的意思，叫玉姨娘拿了?纸笔上?来，提笔就要写字，却听秦池道：“父亲……这却是万万不可。秦姚两姓联姻，已定缔约，遍京皆知。若不是出?了?事，这会子，他们都已经?成亲了?。怎能轻易毁去？原该早日迎娶，共富贵，同甘苦，方是夫妻之义。”

老太太听到这话，心里一时酸苦交加。兄友弟恭原是好?的，可偏不是时候。她温和?地看了?秦池一眼：“好?孩子，这一来是你大哥哥自己的意思，二来……咱们跟姚家几?辈子的交情，娆姐儿又是要咱们家长大的，便跟我自己的亲孙女一般，怎么忍心叫她吃这个苦？这事……我作主了?，退亲！”

“老太太！万万不可。姚家向来以仁义忠正传家，若有?个背信弃义，嫌贫爱富退了?婚的女儿，他们家的脸面?何存？剩下几?个表妹们的亲事又怎么办？更何况，并不是娆妹妹想退亲，而是大家都逼她退亲……她何其无辜！”万想不到向来淡泊顺从的秦池竟极力反对，越说越慷慨激昂。

老太太不由心头一跳，想起之前的传言。说是池哥儿要娶的燕家三房嫡女儿其实是半路连宗认来的，极可能便是那燕信信。她一直没发作，不过是想着，等到了?真要订亲之时，她亲自去相看一回便知真伪，不必着急。看池哥儿这态度，倒是十分不愿意沉哥儿退亲。

她垂下眼眸，摊开手掌，郑嬷嬷忙把一只天青压手杯放在她手上?，她端到嘴边，慢慢啜饮了?两口，这才又抬眼去看秦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见他修眉微竖，嘴角紧抿，难得地露出?些怒气。

她不由有?些后悔这事叫秦池秦泓两个哥儿来。

这事，大人们作主也就是了?。

再看秦泓，却是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淡影，秀气的女孩子一般，一团柔弱，不由叹了?一口气，道：“泓哥儿，你也说说。”

秦泓有?些怔忡地抬头，似乎没明白过来让他说什么，老太太便把话重?复了?一遍。

秦泓这才道：“娆姐姐是不是嫌贫爱富势利眼，别人说了?不算，咱们家若都不计较，别人有?什么好?说嘴的。再说……两家若要结两姓之好?，不是还有?二哥哥跟我么？或是三妹妹四妹妹！”

这话倒叫老太太愣了?一下。她本是一直不满意姚茜娘，可是这次沉哥儿的事，武安侯倒比她这个儿子沉稳得多，也有?亲戚之义。这样的人家，也算是难得。倒也觉得，下一代，再结一层亲，也不错。

正思索间，却听秦池道：“三弟这话说得有?趣，难不成你要娶娆妹妹不成！”

秦泓顿时噎了?一下，抓了?抓头皮，却不肯认输，道：“那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与她本自小就比别人亲近些！”

这话一出?，侯爷先是斥了?一声：“胡闹！他们姚家的女儿没处嫁了?不成！与你哥哥退了?亲，反来嫁你？”

老太太却福至心灵，祸来神昧，道：“虽是孩子话，却是个不错的主意。秦姚两家订了?亲，咱们对外?只说是传错了?，原本订亲的就是泓哥儿跟娆姐姐！这退婚文书只是咱们两家之事，只要堵了?媒人的口，别人能说出?个什么来！”

“我……我同意！娆姐儿嫁到谁家，我都不乐意。沉哥儿是个没福气的，泓哥儿娶了?她，我们娘三个以后便相依为?命！”一直病恹恹不曾说过话的姚夫人，竟是一鸣惊人。

老太太心里不免嫌弃。这姚茜娘连句话都说不明白。什么叫他们娘三个相依为?命？把她这个婆婆还有?侯爷这个丈夫放在哪里？！

她暗暗翻了?个白眼，看向秦池，语气格外?慈祥：“池哥儿，你瞧，人人都满意了?，便如此吧。”

秦池脸色懊丧，嘴唇微微翕动，到底什么也没说。

老太太暗暗松了?一口气。又喝了?几?口茶，吃了?块蜜糖桔饼，又商议了?一阵由姚夫人去跟姚家说换亲的事，才又道：“既退了?亲，沉哥儿年岁也不小了?。这一去，不知道多少年。我的意思是……他离京之前，也该成了?亲。”

侯爷道：“母亲心疼那个孽障，可那孽障不知惜福。他如今这个情形，哪个好?人家的女儿肯嫁他？我听说皇上?发了?话，说是最迟端午，便要让他离京。我看倒是来不及替他张罗了?。”

老太太垂下眸子，道：“他姑母倒是提了?一个人，我瞧着倒也不错。”

“妹妹给找的人？！”侯爷颇是惊讶。

姚夫人也讶异非常道：“她……好?端端的…无事献殷勤……”后面?五个字虽说得极轻，可慎行堂里鸦雀无声，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侯爷怒斥：“你这叫什么话！我妹妹一片好?心关心你那宝贝儿子，替你们收拾烂摊子，你倒阴阳怪气的！”

姚夫人却只冷笑，道：“就怕你们找谁来，他也不会应承的！”

老太太心里发虚，听到这话，也不敢跟她计较，只当没听见，又怕她再说出?些乱七八糟的话来，急道：“这人却是个熟人。就是那燕信信！”

“谁……？”侯爷一时没想起来燕信信是谁。

姚夫人却是惊得腾地站起身?来，身?子晃了?几?晃，若不是秦泓跳起扶住，便要摔倒。

她颤声道：“哪个燕信信？！”

老太太硬着头皮，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就是西市那个燕兴堂的女东家……掌着熙照楼那个落花君！她虽原来在咱们家里做过丫头，如今脱了?籍也是正正经?经?的良民。”

“母亲……她可是丫头出?身?！嫁来侯府做大奶奶？这怎么成！”侯爷也腾地站了?起来，一脸难以置信。

老太太听了?这话，顿时脑袋肝肺一齐疼起来，可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咽，佯作想得开：“我岂不知她出?身?差了?许多。可她也有?几?样好?处。一来……”

“老太太，她便是有?千万般好?处，也不适合嫁进侯府做正妻。做个贵妾都已经?是抬举了?。”她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这回反对的是秦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