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沉却不理她?的讥讽，反振振衣襟坐了下去?，自己又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只青花茶碗，倒了一杯清茶，喝了两口道：“闻香楼的茶，闻着香，喝到?嘴里怎么?却有些苦呢？”
柳夫人正笑?得前俯后仰，听到?闻香楼三个?字，却如遭雷击，浑身一阵痉挛，脸孔扭曲得十?分可怕，看向秦沉：“你……你……在说什么?？”
秦沉端着那茶碗，慢慢地品着，嘴角微微翘起，却什么?也不再多说。
可他越是这样安静，她?却越觉得恐怖。
“你……你再说一遍？！”半天?，她?挣扎着从嗓子?里挤出干涩的几个?字。
秦沉却头也不抬：“姑母……你真的敢再听一遍么?？”
柳夫人浑身酸软，扶着冰冷的铁牢栅，慢慢滑坐在地上。
闻香楼……是她?与平山王妃相会?密议事情之?所。
他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可能?？！
难怪他有恃无恐，认定了她?一定会?帮这个?忙。难怪他说如果她?不是他的姑母，她?现在已经是一个?牌位。
平山王妃已死，他手上也不会?有什么?铁证。按理……她?可以矢口否认。
可万一……万一他有证据呢。
那她?全家都?完了。她?怎么?可能?去?冒这个?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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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信回?到?家，并没?有跟家里人商议那两条路该选哪一条。
倒不是瞧不起家里人，而是前日之?事，她?娘吓个?半死。守义怕她?吃亏，说是不许她?嫁。只有宋婆子?羡慕得直道她?有福分。不过又忍不住埋怨她?，说她?不该放着秦池不嫁，反想嫁个?下了狱，失了爵位的秦沉。
她?当时也只能?糊弄说，秦沉根本不可能?退得了这个?亲。就算退得了亲，亲事也由不得他作主，才暂时安抚住了众人。
如今这两条，她?自己总觉得有些不明白之?处，跟家里商议也是白搭。
她?翻来覆去?想了一夜，还是没?想明白，第二日便去?了鹤归院。
绿霞见她?顶着个?黑眼圈，也听说了前日的事情，便叫人煮了几个?鸡蛋来，让她?躺在榻上，给她?滚着，一边劝她?：“咱们这样的身份，想做个?妾，主子?们若是不乐意?都?要骂一声狐媚子?，贱蹄子?。如今你与爷可是想着做正头夫妻，怕是本朝以来，就没?有过。叫人辱骂一番痴心妄想是免不了的。可我瞧着，若是爷铁了心要娶你，怕出没?人能?拦得住。你且不用担心。”
这些话，都?是实在话。她?听得苦笑?一声，心里却忍不住不服。这人投身在谁肚皮里，也不是自己能?定得了的事。偏有人就天?天?揪着这出身不放，单凭出身便断人高低贵贱。说句冒犯的话，便是开国做皇帝的，造反之?前也不是个?个?都?出身高贵！汉高祖不就是出身市井么?。那些达官贵人，还不是得服服帖帖跪地称臣。所以人这一辈子?，开头潦倒，日后未必就不能?青云直上。出身高贵的，也未必没?有跌落云端的一日。瞧瞧平山王妃，曾经多少风光，最后却不得善终。
她?想了想，便打发了车嬷嬷，让她?去?请文先生及几个?熟知律法的先生过来。还特意?交待，别忘了请那个?对西南多有了解的谷先生。
待众先生到?了，她?出来，坐下，铺上纸，备上墨，才问：“爷这一去?，若想回?来，可都?有些什么?法子?？都?要花上几年时间？”
秦沉让她?选的第一条路，明明充满了未知，可听着秦沉语气?，倒是颇为笃定。好像他最多不过一两年便能?回?来。不然她?若选了第一条，他一年不回?，她?等一年，他十?年不回?，她?等十?年。到?时候，两人难道直接做对老夫老妻？！按秦沉的性子?，怕是她?等得了，他也不愿意?。
几位先生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这些事，信信不懂，只静静地听着，把要点一一记在纸上。
归结起来大约有三种情况。
一条天?下大赦。可这也未必能?保证秦沉就在大赦名单之?内。毕竟他的罪名比较特别，又是皇上亲自下旨降的罪。至于大赦的时间，那就难以预料，全凭天?恩。若要等新皇登基这种大赦，那看皇上的身体?，十?年左右也不算意?外。
一条是在京里走门?路，托人向皇上说情。什么?时候皇上气?消了，特旨释放回?京也是可能?的。以昌烈侯府，武安侯府，公主府还有长兴侯府几府的势力，众人都?觉得这一条是最容易办到?的。只是信信暗忖，若是宫中柳妃不倒，这条路怕是走不通。
最后一条最难。那就是若是他在流放期间做出什么?丰功伟业，由地方官上书请功，赦免其罪。
可偏偏这最后一种法子?，倒让信信心头一跳。她?忙道：“之?前听说爷本来就想去?边疆效力，已经求了兵部，那时爷想去?的是哪里？”
就见一位矮小的先生起身拱手道：“说来也巧，便是这西南。只因辽北有武安侯府，西北有西宁侯，东南有镇国公府……公子?说，只有西南如今不太平，才是建功立业之?地。为此公子?出事之?前，就委任谭某派人各方搜集西南，还往贵州派了人马。只是公子?突然出了事，这才停了。”
信信忙也拱手回?礼，请他坐下，道：“那就烦请谭先生继续此事。”
心里那条隐隐约约的线，总算有了些眉目。
想必秦沉自认到?了西南，定能?建功立业，这才说了那话。
她?倒也不在乎什么?八抬大轿，只是想着姚夫人的态度，若是她?真成了她?的儿媳妇，有些礼节就不得不守。她?那时虽未殴打，却也是拧了姚夫人的胳膊，姚夫人若是摆出婆婆的谱，算起帐来，秦沉回?来之?前，她?的日子?怕是要泡在苦水里，执掌熙照楼进进出出也有诸多不便。还有……她?才回?家不久，还没?过够在娘家娇贵的姑娘日子?。
心里有了主意?，又与众人商议一阵，这才散了。
去?了厨房，见厨房里早已将做桃花糕要用的鲜桃花汁，番薯粉，米粉，猪油，模子?都?准备好了，便挽了袖子?，亲自动手给秦沉做桃花糕。
这方子?还是那年去?玉皇山赏桃花，回?来跟秦泓两个?鼓捣出来的。
别的倒也罢了，最难得的是要做出桃花瓣的晶莹粉白来，光用米粉，或是番薯粉都?不成。需得一比一地掺在一起，才最好看。
见桃花汁准备得有点多，她?便多和了些面，把面糊过了筛，放锅中小火煮开拌均，倒入用冰托着的木制桃花模子?里，只倒一半，等那面糊半凝不凝之?时，用笔，将那桃花汁点入些许，这才倒入另一半面糊。在上头也隔着木板压上冰块。
等凉透了，取出，在桃花糕中间洒上一丁点儿炒得香香的黄豆面，便成了黄色的花蕊。
先往食盒里放上一只纯白扁盘子?，再取新鲜带叶无花的嫩桃枝两根，洗净，放好，将象棋子?般大小的桃花糕一一顺着桃枝摆好。
绿霞倒也罢了，鹤归院的丫头婆子?，还有四冬都?看得啧啧称奇。
信信想起秦泓，却有些唏嘘。
便又再摆了一盘，放入食盒，对绿霞道：“姐姐也好些日子?没?见着洛嬷嬷跟叶儿了。不如送了去?，看看她?们，顺便打听一下府里的情形。”
绿霞瞧了瞧，笑?道：“摆成这样，好看不实惠。我看不如送给三爷吧。我再装一盒实在的，拿家去?。”
信信想想，也有道理，便与绿霞一起出了门?。
绿霞回?侯府，她?去?大理寺。
闺房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