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你?当时答应我要进秋树斋的,还跟我提过一个条件……要我把云珠也弄进去?。我说得可对?”
信信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不想给云珠惹麻烦。
“不是为了云珠,是因?为……二爷可还记得,那时我跟云珠错把二爷当世子爷,在侯府东门外求助。我还记得那日你?靴子的模样……一双镂金挖云黑皮雨靴,就这样踏着雨水,停也不停地从我眼前走过……所?以,后?来二爷待我再好,我都很?难相信二爷的真心。再说明白些,我有?自知之明,我再怎么?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丫头,二爷凭什么?对我另眼相待?”
篷内黑色的阴影里,看不清秦池的脸色,他只是沉默着。半天才听?他无奈地叹了一声:“还记得那日我走进门后?,尤听?你?嚷若不买了你?,你?们便会被卖进烟花之地。我便想……这女?孩儿真是大?胆又聪明。可我也知,你?来寻的人,求的人,并不是我。可即便如此,老太太不肯点头,我也暗中帮着周旋。信信……你?能进侯府,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善意?。”
这话不由有?些发怔。她们当时确实?是错认了他。
又听?他顿了顿,道:“再说,你?为何就认定……他对你?就是真心的?”
这话如一只利茅,正正戳中了她的痛处。
她不由慢慢低下头:“真心假意?都不重要了。反正我与他自今别后?,再无相见之期。”
明明刚刚才痛哭过一场,再说这样的话,她竟仍然觉得心口发紧。
“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可能证明我的真心?”
不想就听?秦池叹了一声,决然道。
信信只觉得胸口被铁锤击中了一样,震动至极。
尤其是今日。
刚刚秦沉还在她耳边絮絮说什么?家族礼法?,让她做外室。
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秦池向来公子如玉,委婉迂回,何时见过他这般直接决然。
小?船荡漾,雨声水声,淅沥搅动,如她起伏纷乱的心。
这一瞬,她相信了他。
秦沉不肯做的,秦池肯做。
秦沉说做不到的,秦池却说做得到。
眼眶发热,粉唇翕动,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好”字。
秦沉秦池,在她心中到底是不一样的啊。
更何况,她跟秦池,中间还隔着一个云珠。
拒绝并不容易。她艰难地正要摇头,不想秦池却抢先了一步:“你?今日百般辛苦,大?起大?落,何必现在就急着回复我?信信,你?终归是要嫁人的,与其选择别人,何不如选我?若只是因?为云珠……你?就不肯接受我,那于我是何其不公。”
说到后?来,竟然已经语带悲怆。
在这黑沉沉的雨夜,伴着水声风声雨滴声,只觉叫人心碎。
饶是她向来心硬,也不禁再也张不开口。
上了岸,她欲将手中披风还给秦池。
他接过,却反手便披在她的身上:“裹严了,我送你?回去?。”
半湿了衣裳,确实?见不得人。
心又软了一寸。
码头上人来人往,都赶着回家。
马车好容易挤了进来,上车的一瞬,她却觉得好像有?一道目光不知从哪里射来,紧紧盯住了她。
无可奈何
她顿了一顿, 猛地转头看去,却见淅沥雨帘中,有伞的打着伞, 挡住了半边脸, 没伞的都拿衣裳裹着头脸……哪里有什么人在看她。
秦池和侍书随后也上了车。
这车并非秦池常用的侯府马车, 上头也没有侯府标记,木辕青棚,寻常得淹没在人群中, 根本找不出来?。
马车朝前迈动, 渐渐离了码头拥挤的人群。
到家时, 已经过了亥正。
雨还在下。
秦池守礼有节, 把她送到门口, 冲她微微一笑,便命侍书急急掉头去了。
秦池的马车刚刚转头,院门就开了。
守义跳出来?, 大?叫道:“咦……你是……啊姐!”
她穿着一件靛蓝小厮服饰, 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又顶头罩着秦池的湿嗒嗒的米黄披风,也不怪守义一开始没认出来?。
可她也累极了, 不想多说什么,迈步往里走, 守义啧声道:“奇怪,怎么不是白叔护送你回来?的?是谁?”
信信知道身上这件秦池的披风瞒不了人, 便如实说了。只说是偶遇,因衣裳湿透了怕着凉, 才换了件小厮的衣裳。
当晚,信信就发起了烧。
好在现在守义已经是个?小大?夫, 家里就有现成的药,熬了浓浓的一碗,给她灌下去。罗氏又守着,不眠不休地照顾了她一夜。
到天亮时,她的烧退了,满身汉湿地迷糊睡去。
醒来?已经是下午,只觉得人虚肚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