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顾礼仪，飞快地干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倒不是恨嫁。只?是女孩儿的名声要紧。上回当着老太太的面，爷可是说得明?明?白白，并没有要留我?做通房的意思?。偏这些人一个?个?的，见爷待我?略好些，便?在外头传些闲话。害得魏紫姐姐都信了，跑来问我?，我?冤不冤呐。正好我?娘也有安排，我?便?跟她直说了。却没想到倒叫爷听了去。”

室内的气息顿时好像叫冰定住了一般。

信信尖着耳朵，只?听得秦沉略比寻常重些的呼吸声。

片刻，只?听得“叮”的一声响，想来是那官窑素三彩被放在了茶托盘里。

“若是……我?改了主意呢？”

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信信自己想把话挑明?白了说。不想他竟也是这个?主意。

她脑子嗡嗡作?响，也不敢抬头去看秦沉的眼眸，硬着头皮道：“谢谢爷瞧得起奴婢。可奴婢还是想日后赎身出去，跟家人团聚。不想给人作?通房作?妾的，半奴半婢，一辈子看人脸色。”

“看人脸色？这是赚我?对你还不够好么？”秦沉的声音一丝丝地冒出寒气。

信信白玉般的额角微微泛起一片薄樱。

“奴婢哪里敢。别说世?子爷，便?是二爷三爷，还有各位姑娘们，待奴婢也都是宽厚仁和得很。只?是再怎么宽厚的主子，也是主仆之?别，宛如?云泥。”

她小心翼翼地找着字眼，并不想触怒他。不然就?该提醒一下他，紫烟的下场。紫烟不也曾经是银鞍院最得势的丫头么？不也说打就?打，说撵就?撵了。

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她还没轻狂到，不知?道自己有几根骨头。

“可人在这世?上，就?没有不看别人脸色的。只?看看多少人的眼色罢了。你以为你嫁个?小地主，作?个?地主婆，就?不用看人脸色了么？你可知?道，到时候，侯府随便?一个?丫头奴仆，也能给你脸色看？”

信信仍是低着头，脖子柔软却又倔强：“我?若是出去了，怕是一辈子也见不着侯府的人两次。真遇上了，便?是看上一两次也不要紧的。”

“这么说，你倒是早打定了主意？！”

倒听不出他声音里有焦躁与恼怒，反而?十分温和客气，与之?前动不动就?生气的模样，极是不同。

她有些疑惑不解，却仍是点点头：“是，说到底，世?子爷要什么通房找不到？如?今青岚凝雪两位姐姐都是百里挑一的，实在也不缺我?一个?。倒是我?娘，缺个?有事替她拿主意的女儿，我?弟弟，也缺个?能照顾他的姐姐。”

地上的影子越来越斜长?了，外头有人在走动，嘀嘀咕咕的，她只?听得一两个?字“酒楼”“出发”……。

半天，她听见茶碗拿起放下的磕碰声，还有一声简短而?平淡的吩咐：“嗯，知?道了。你去吧。”

*****

从?秦沉的屋子出来，就?见绿霞跟妩儿两个?站在门口，脸色怪异。

她暗暗叹了一口气。这里不比侯府，就?这巴掌大的地方，刚才她跟秦沉说的话，虽然声音都不高，说不定绿霞跟妩儿也听了个?七八成。

长?吸一口气，她嘴高高翘起，道：“绿霞姐姐，去伺候着世?子爷吧。我?跟妩儿去换洗一下。”

绿霞神态自若，态度却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恭敬：“好。你们动作?快些，一会儿便?该出发去酒楼了。”

吃完饭，回到云来客栈，秦沉只?叫了绿霞进去伺候。

信信心里微哂，知?道他心中到底生了芥蒂，不过又有些释然。

便?硬拉上云珠去问仗剑，周天宝跟林敬森的下落。

仗剑道：“赶着关城门前，他们已经回去了。说好明?日一早在西?门外等我?们，领着到周家的桃园去玩。”

信信听了也只?能作?罢。毕竟走了一天路，也觉得累了。桑园又是小地方，天一黑，所有店家全关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便?跟云珠闲聊了几句，各自散了。

回到屋里，却见绿霞也在，不免奇怪。

绿霞便?道：“那屋子实在太小，转动都不方便?，世?子爷便?叫了仗剑进去伺候。”

一时大家都洗漱完上了炕，吹了灯。不过片刻，就?听旁边妩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信信闭着眼，却有些睡不着。

也不知?道是回到故乡有些激动，还是因为跟秦沉把话说得明?白，有些担心日后在银鞍院的日子不好过。

旁边绿霞却翻了个?身。

好像也没睡着，她便?转过头，轻声喊：“绿霞姐姐……”

绿霞拉了拉柑青色红花被子，侧过身来，与她面对面。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竟是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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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提醒过你的……”绿霞突然极突兀的说了一句。

信信便?知?道，他们的说话，绿霞多半都听到了，便?弯着眼睛点点头：“谢谢姐姐。爷也不是那仗势欺人的主子，如?今听我?这一说，怕也就?灭了这个?念头。”

绿霞看着她，半天伸手替她理了理挡着眼尾的散发。

“是，亏得爷不是那样的人。若是个?下流的，觉得折了脸面，怕不会轻饶了你。”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便?说起做人妾室有什么不好，信信想起鱼玄机，便?问绿霞知?不知?道她的结局。

绿霞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想了想道：“我?是不知?道，不过，二爷必是知?道的，你不如?明?日问他？”

信信想想，也就?罢了。

*****

到了第二日，亦是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