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信忙拉了拉她?的胳膊道:“你快把这几口面吃了。我们到旁边去说。”
云珠抬眼左右看?了看?,根本没看?到秦池的影子,这才飞快地把面全扒拉了。
擦了嘴角,跟信信两人一起往旁边找了个?僻静处,两人靠在枫树上说悄悄话。
信信便道:“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是?发誓不给人作妾的。好在如今有这么句话,叫作‘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你我在侯府也算是?见过些世面,又读书识得两个?字。叶家倒也未必便瞧不起咱们。你……小时候就喜欢过叶敬森,若是?能嫁到叶家,也不错。你就不想想?”
云珠伸长手,弯腰从地上捡了一枝掉落的枫叶拈在手上。
双眸盯着那火红得有些焦干的叶子,半天笑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如今我也不是?那坎井之蛙,既见沧海,又怎么能甘就小溪?你若觉得叶敬森好,只管去找他。不过,我倒觉得,对你来说,怕是?周天宝更?好。一来周家更?有钱,二来,周天宝从小就喜欢你。三?来,你小时候就嫌弃人家叶敬森文弱。”
信信心里无奈。云珠就像只乌龟似的,咬着秦池不撒嘴了。
她?半天无语,就听得外头人语喧闹,都催着要上车了。
她?便忙拉着云珠出来,云珠便又捡了一枝枫叶,问她?要不要。
她?伸手接过,倒想起秦池的那首诗,便问:“有句诗,叫什么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还有什么暮帆的,你可记得?”
云珠弯着眉眼,得意道:“你也知道这诗?我因要出来赏秋,倒抽空背了不少。这诗叫《江陵愁望寄子安》,是?鱼玄机所作。”
信信想了想,这诗也没什么呀?为什么秦沉说她?没读过,就别?读了?正想问云珠是?不是?记得全诗,云珠已?经?略带几分卖弄地背了起来:“后头两句才是?诗眼,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鱼玄机与李子安相?恋,李子安去江陵接原配裴氏夫人,鱼玄机心中挂念,便写了这首相?思诗。”
信信听得大为反感。这鱼玄机空有才华,却不是?个?明白?人。人家夫妻团聚,她?却卖弄才情争宠。真真下作。
却听云珠问她?:“你从哪里听来的这诗,这枫叶枝枝倒也应景!”
信信便知云珠并未看?见秦池给自己送红叶。
想了想,便道:“二爷摘了枝枫叶送我,还念了这诗。云珠……”
就见云珠脚步一顿,脸色煞白?,拿眼上下狠狠地打量了她?,道:“你……不是?不肯做妾么?这鱼玄机可是?李子安的妾!”
她?见云珠翻脸,心中生寒。云珠还是?那个?重色轻友的云珠。
为了秦池,随时能跟她?翻脸。
她?跟云珠说这事?,本也不是?为了炫耀,只是?想让云珠明白?,秦池不是?不解风情之人。若是?对云珠有意,早就有所表示了。若是?无意,硬做了他的通房,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一板小脸,把手中云珠送的红枫叶狠狠扔在地上,道:“你以为我想当鱼玄机么?我虽不知道鱼玄机的事?,可想也知道,她?这么个?糊涂人,绝没有什么好下场。你自己好自为之。我也懒得管你。”
说着甩手去找妩儿,准备上车。
*****
一路无话。
大约又过了两个?时辰,中间也没再作停留,他们便到达了桑园县城。
她?因自打去了京城,就没回来过,进城的时候,不免好奇,掀了车帘子,往外看?热闹。
就见青砖城楼还是?那个?城楼,守军还是?穿着藏青色的军服,头上顶着红缨。
可就觉得这城楼没记忆中的高大,守军也没有记忆中的威武,就是?头上的红缨瞧着也灰扑扑的。
那些守军见了侯府这么一队人,自然不敢让她?们下车搜查,一个?个?也都睁着眼朝她?们好奇地打量。进出城门的人群也指指点点。
“哎呀,你们看?到,那个?小姐……”
“仙女儿仙女儿……”
“哪里?哪里?”
“看?见了么?快看?呀,就是?银色那辆车上的……”
信信不免有些狼狈,她?明明只是?个?婢女,这些人却都当她?是?个?小姐。只因坐了这么一辆车。她?忙放下帘子,不敢再往外观看?。
车子轰轰慢慢过了城门。
桑园县也没多大地方。不过四五条大一些的街。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就听横刀道:“到客栈了。有人来接咱们。”
信信揉了揉额角,与妩儿互相?审视了一下,这才推开车门,探出头去。
不想就听有人在叫唤:“信信!”带着小岭村的口音。
她?一惊看?去,却见客栈门口站着一排人。
除了早早来打前站的仗剑绿霞,还有两个?看?着有些面熟的少年。
一个?敦实,一个?秀气。
两人的眼睛都睁得老大,直瞪着她?。
挑明白了
信信不由惊喜交加。
叫了声:“天宝哥?敬森哥?”
周天宝穿着一身簇新的蓝绸直缀, 大双眼皮弯成豆角,嘴角高翘,整张脸都是白牙, 激动地迎了上来。
叶敬森则皮肤白白, 文秀腼腆, 扎着红色缁撮,穿一身青色半旧杭绸童生道袍,提出衣襟, 也跟了上来。
信信正要跳下马车, 胳膊却是一紧, 抬眼看到时, 就?见秦沉正站在马车边, 一只?手正捏着她的细胳膊。
她大骇之?下,失声尖叫,身子一歪, 面孔朝下, 一个?倒栽葱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