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信心里却?冰凉一片。这些?人,表面上和善慈爱,却?没有一个问一句,柳温慧下毒害她的事,是真是假。也许他们早都已经知道了。也许她们根本不在乎她这样一个奴婢的生死。
相比之下,只?有秦沉一人,把她当人。
秦沉这时缓缓站了起来,他的背像一堵墙,将她完完全全护在身后,朗声道:“不错。当着老太?太?,太?太?,父亲,还有姑母的面,我也把话说清楚。我秦沉是什么人?出去谁不赞一句忠勇仁义?济困扶危!我的妻子,便算称不上心地善良,也绝不能是心如?蛇蝎的女子!她还没嫁过来呢,就能害我身边婢女性命。若是嫁过来,这侯府后院,还能有一日安宁么?!”
信信一听,顿时又觉得什么只?有秦沉把她当人之类的感想,纯属自己想多了。
秦沉想的,是他自己的名声,是侯府的未来。
柳姑娘表面贤良美貌,却?立心不正,还不知道将来会惹出什么大?事。
相比之下,姚姑娘虽然没柳姑娘的容貌,性格却?颇有些?像姚夫人,绝不会做这种阴毒之事。
原来,这才是秦沉把她叫来的原因。
当着她这个受害人,给她一个公?道。又能把这件事给平息下去。
若是柳姑娘使毒暗害她的事,传到宫里,柳姑娘便是再美上十倍,怕也立刻就会被打进冷宫,那?才叫作?一辈子不得翻身。
“哈哈哈哈……”她正想得出神,却?听见一串诡异的笑?声。
她偷偷探出头去,却?见柳姑娘正站在秦沉对面,一张脸像是冰雕一般,透着些?阴蓝。
她美丽的眸子像冰里烧出的火,幽幽地极是吓人。
“好个忠勇仁义!好个济困扶危!我看你根本是见色忘义,宠妾灭妻!什么蛇蝎心肠!你明明已经答应了我的婚约,却?成日跟个贱人形影不离,眉来眼去,你自己扪心自问,若是我与她一同掉入武陵溪,你会先救谁!”
信信:……原来柳姑娘从玉皇山开始,便已经恨上她了。
可见柳姑娘从头到尾,都没明白?自己到底输在哪里。秦沉都说得那?么明白?了,她还是固执地认为,自己才是那?个障碍,所以?一心想除掉她。
“呵呵……”秦沉也冷笑?两声,“妹妹可是忘了,你如?今已经是皇上未进宫的柳昭仪。问我这样的问题,却?是逾越了本分。老太?太?,若是别无?他事,还是好好养着,莫叫皇上听说,您得了喜讯倒病了。请容孙儿先告退一步。”
姚夫人也站起身来,道:“也容媳妇告退了。”
老太?太?好像一下苍老了二?十年,满脸憔悴,怔忡不已,呆呆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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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寿岂院,姚夫人才喜上眉梢,拉着秦沉道:“你先跟我回德硕堂,叫这丫头自己先回去。”
秦沉略一迟疑,道:“母亲,咱们去慎行堂,叫人把彩鸾也拖去。这件事越快处置越好。”
姚夫人看了一眼信信,道:“虽说她是苦主,可这事,有咱们替她作?主,也就是了。不必带她去了。”
秦沉却?道:“她年纪小,人却?机灵。我身边总要有个得力的。不然银鞍院又要落放凝雪手里。我总带着她,也是叫她历练一番的意思。”
姚夫人想了想,便让芳羽去通知人。
一路由秦沉扶着往慎行堂去。
信信跟在后头两三步远,见母子俩亲密无?间,心里不免有些?感慨。难怪秦沉愿意娶姚姑娘,除了姚姑娘性子像姚夫人,重要的是,日后他不必夹在婆媳之间。
这次再进慎行堂,她却?叫赏了个小杌子,坐在秦沉的脚跟前。
虽然那?视线低人一等,有些?怪怪,可比起慎行堂冰冷的地面,可要舒服多了。
彩鸾是被两个身强力壮的慎行堂婆子拖进来的。
她看见坐在秦沉跟前的信信,便挣扎了两下,好像有话要说。
秦沉便抬了抬手。
彩鸾原来胖胖的脸颊瘪得像晒干的丝瓜,整个人都瘦得不成形状,她便连滚带爬,冲信信不住磕头,哭喊道:“我也是受人所迫,逼不得已呀!我再不敢了,信信,信信,你饶了我吧。”
信信还记得这慎行堂的规矩。
主子不问话,不能说话。再则,她也不想说话。
逼不得已就要给人下毒,那?这世间逼不得已的事情多了,岂不是要尸横遍野?
却?听姚夫人轻笑?道:“你这丫头,可真真是糊涂透顶。我在这儿坐着呢,你们爷也在这里坐着呢,你倒好,眼晴里却?只?瞧得见她?她也不过是个奴婢,能定得了你的生死?”
彩鸾闻言,抬起失神的眼睛,猛地又磕头道:“夫人,是奴婢糊涂,是奴婢糊涂,求夫人饶命,求世子爷饶命!奴婢也是被柳姑娘胁迫才这样的……奴婢也不想的……”
姚夫人便道:“沉哥儿,你待要怎么处置她?依我说,最多也就是个谋害不成,她老子娘也是府里的,不如?打发到庄子上去,也就罢了。”
谁知,秦沉却?道:“终归苦主是信信。总要她心服口?服才好。信信,你待如?何处置她?”
姚夫人一听,本来极喜悦的脸色,便慢慢沉了下来。
定人生死
姚夫人的目光扫过去, 落在儿子身上。
秦沉高大英挺,端坐在四出头花梨官帽椅上,一身缥色直缀, 肩宽腰窄, 身体修长结实, 完全是英武的成年人。
他的脚前?,坐着一个身材娇弱的女子。
樱粉单罗纱对襟襦裙,雪缎抹胸, 蓝灰紫藤花挑线裙子, 露出同色的一双绣鞋, 滚着黑闪金的边。
梳着个十分稚气的垂挂髻, 扎着珍珠发箍。
长眉入鬓, 两眼黑如宝石,神彩灼灼。
抱膝而坐,一团稚气。
可一望之?下, 艳光照人, 叫她都不禁多看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