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信低着头,心?里暗骂自己。之前明明就对秦池有了戒心?,就该远着他,怎么因为云珠,脑子一时?发热,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跟了上来。
现在该怎么办?
说自己不愿意,岂不叫老太?太?觉得她想赖在秦沉身边,不怀好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自己愿意,她还真不愿意。别的都不提,秦池根本没跟她商议,就擅作主张当众要她,把她架于火上。光这一条,从?今后?,她便再不会跟秦池有半分?亲近。
可她什么也不能说。
她只是个丫头。她去哪里,伺候哪个主子,不是她能决定的事。
可她不自知,她颈项修长,身形娇弱,这样低头不语,越显得如娇花照水,羞羞怯怯。在众人看?来,便都当她是跟秦池有了勾连,自己愿意的。
老太?太?心?中?厌恶至极,心?思?电转。她早看?出这丫头不是个安分?的,今日留在沉哥儿身边早晚是个祸害,倒不如顺水推舟,便脸上堆笑。道:“既如此……”
不想话未说完,就听秦沉道:“今日天色不早了,二弟还不赶紧弹了琴,要个丫头这种小事,何须让长辈们陪着浪费工夫。”
这话是既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却在责备秦池不知轻重,这样的场合,不适合谈论丫头的小事。
信信长舒一口气,心?中?大喜,果然?还是他有法子。
至于其他,回去再慢慢想法子吧。
不想却听老太?太?笑道:“不过一句话的事,哪里就费了工夫?沉哥儿,你总不会连个丫头都舍不得给你弟弟吧?他今秋便要入场,身边有个如意的人伺候着,我也放心?。”
信信听得背心?冰凉。老太?太?这话,不但是要把她送到?秋树斋,还要她直接当秦池的通房!她两腿发软,心?一横,就要跪下说不愿意,却听秦沉道:“正是因他要下场,才不好送人去分?了他的心?。知道的,说是老太?太?为了他好。不知道的,还当我这个当大哥的不安好心?。老太?太?,这玄都楼,咱们也不过一年来一回,还是别辜负了这番景致,好好听琴罢。”
这一回声音里已经?有了几分?薄怒与警告。
她虽看?不见,可也能想象,他那双虎瞳里必定已经?怒火雄雄。也听出来,他是在提醒老太?太?,这在外头呢,别把家?里的事在这里抖落开。
“谁不知道大哥最是好善恶恶,光明磊落?谁敢说大哥不安好心?,我头一个不会饶了他。大哥实在多虑了。”
秦池说着,已经?往琴凳上坐下,按住琴弦,叮叮咚咚试了试音。
这才朝老太?太?方向拱手道:“孙儿献丑了。”
琴音一起,声出五音表,弹超十指外。
好似一人漫步桃林,脚跳落英,但见桃花映天,溪水潺潺,春水如蓝,花繁如锦。
看?来他根本没受刚才这番议论的影响,一曲桃花吟比前日她听到?的更?加韵律娴熟意境悠长。
一曲弹罢,清云观的知客道士们都不住口地夸奖。
就听有人笑道:“池哥哥的琴技,不知何时?竟然?这般高超了。老太?太?,今日难得,慧儿也想献献丑呢。”
老太?太?便含笑点头。
信信迟疑片刻,见萦香从?一旁捧出一把套着桃粉色琴囊的琴来,便忙收拾了琴桌,默默退下。
一时?脱了琴囊,就见琴身肥圆恢弘,十分?大气。
琴身暗红漆,呈流水断,上镌刻“九霄”二字草书。
正是那把秦沉送给柳姑娘的唐圆九霄,乃是一把以肥圆为美的唐琴。
柳姑娘身材微丰,正合此琴。
就见柳姑娘翩然?坐下,纤指轻翻,淙淙而弹,清音袅袅,澹远清微。
与之前的《桃花吟》不同,这是一曲《春晓吟》。
仿佛春日美人,晓来从?慵懒梦中?醒来,倦起懒梳头,意态闲适,鸟儿声音啾啾,美人终于按捺不住春色的召唤,推窗而起……。
平心?而论,柳姑娘的琴技不错。可这首曲子指法要求相对简单,她却有意卖弄技巧,又有秦池珠玉在前,不免显得有些逊色。一曲弹罢,众人自然?是一片声的赞扬。
就有一个领头的知客道士,年岁四五十,身材微胖上前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咱们这玄都楼可惜是个木头,不然?也能跟着咱们享享耳福。”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大笑起来。
那知客道士便双手捧了个三?尺余宽的黑漆描桃花的盘子出来,笑道:“可咱们也不能白听呀!本观有些小小心?意,都是在三?清像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日的法器,还望老太?太?夫人几位小爷还有姑娘们赏赏脸!”
只见那盘子中?放着十来件由玉、木、骨等雕制的灵芝彩云如意桃木法剑令牌等。
那知客躬腰拿着,在众人面前走了一圈。
各人都自己捡了喜欢的。
那知客走完,把手中?盘子交给小道士,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只法印来。
那东西核桃大,田黃石,桃花印钮上系着蓝色蝙蝠绦子。
他上前奉给秦沉:“这却是单给世子爷的。”
秦沉推辞不过,只得谢了接在手中?端详。
却见那道士态度恭敬,又走到?柳姑娘身边,又呈上了一只几乎一模一样的法印,看?那纹理,便知是一块石头剖出来的两块料,上头系着红色蝙蝠绦子。
他上前笑得眉眼挤成一团,奉给柳姑娘:“这是单给姑娘的。”
柳姑娘脸色飞红,含羞接过。
全?场怪异地静默着。
信信暗暗倒退两步,倒吸一口凉气。
借着道士之手,老太?太?这算是把两人的婚事过了明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