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夏越柏冷淡地移开，沙发上坐下，拿出平板开始工作。

夏榆则还是那么开朗，弯下腰和fox玩。

Fox好像知道辛雪快要下班似的，黏在他脚下，不允许他进琴房。辛雪俯身抱起它，揉着脑袋，“乖，再等我一会。”然后拿零食把它引走。

终于下课，辛雪浑身酸疼，嗓子更是干得冒火，有感冒的预感。

走出教室，夏越柏仍坐在那里，端正的姿势和他进去时都没有不同。

门口处，几个年轻的客人正逗弄fox，边拿着什么喂给它，fox开心极了，舔得直摇胡萝卜似的短尾巴。

Fox的窝边备了零食，就是给客人互动用的。辛雪端起杯子接水，稀松地看了一眼，突然直觉不对，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你们在给它喂什么？”

不等对方回答，他劈手抢过fox正咬着的那只杯子。白色的纸杯壁上还挂着浅棕色液体，散发着甜蜜的气味。

光是只闻到味道，他头都要炸了，尖锐地质问道：“你们给他喂巧克力？”

眼前男孩却仍嘻嘻哈哈的不当一回事儿，“哎，这是热巧克力，兑了奶的，没事儿。”而事实情况是狗既不能喝牛奶，也不能吃巧克力。

“你们走吧，我们关门了。”辛雪单手抄起fox，转向前台，准备给附近兽医诊所打电话。

“至于吗，我家狗也喝过，一点事儿都没有。”男孩不忿。

辛雪攥起电话的手指不受控地发抖，一连滑落两次。fox在他怀里挣扎，傻乎乎地还想和陌生人玩，让人无端更急躁。

就在他六神无主之际，一道沉着的声音响起：“这里有监控，如果fox之后有任何问题，我们会报警。”

几人不忿地离开，夏越柏转向正搜索附近医院的辛雪，语速很快，“诊所没有急诊，我们去sash。”辛雪抬头，眼睛潮湿，他一怔，又立刻反应过来，接着道，“我送你。”

夏榆被留下来收店关门，辛雪抱着fox跟他上了车。

越野车发动的轰声响起，他们开出小街进入主路，随后立刻上了高速。

辛雪一下午没能喝上口水，喉咙着火般干疼，“要多久？”

“二十分钟，我尽快。”

“它心跳好快，fox，fox，”辛雪心脏失速，喃喃着抱紧fox，把脸埋进它柔软的毛发，如果真的有什么事，他会愧疚自责一辈子。

“我刚刚查了，只要一小时内催吐，一般不会有事。”夏越柏沉声。

语毕，他迟疑了一下。辛雪在他面前从来都有种微妙的圆滑，现在仿佛蜡像脱下壳子，像真实的人一样，让人心疼地脆弱着。

他换成右手掌控方向盘，左手探向身侧，将辛雪冰冷颤抖的手包进掌心，紧握住，“会没事的。”

纷乱的思绪被打断，手掌粗粝，但也温暖而干燥。仿佛十分不确定地，辛雪惊讶地轻轻瞥了他一眼。

漆黑的隧道里，车辆川流不息，夏越柏直视前方，平稳地驶向他们的目的地。

第07章O

万幸，巧克力奶不等于纯可可粉，又在第一时间来了医院。十五分钟后，fox咕噜咕噜吐出一大滩棕色液体，舔鼻子困惑的样子看起来很呆。

医生拿来鸡肉干，fox跳起来去抢，“好了，它不会有事的，你看，它精神多好。”

吃完鸡肉干，fox吧唧着嘴，又回到辛雪脚边卧下。

医生建议留在医院观察一小时，辛雪牵着fox，和夏越柏坐在了医院门口的长椅上。

他的手指还在后怕地颤抖，不断抚摸fox，“还好没事。”

“嗯。”

辛雪小声说：“谢谢。”

“不用客气。”夏越柏起身，从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水和一瓶能量饮料，一起递给辛雪，斟酌着，“你是低血糖了吗？”他面色苍白得病态，呼吸也混乱。

“没有。”辛雪放下fox，接过饮料，扯出个笑，语速还是很慢，“今天这件事是我过度紧张了，没事。”

他像安慰小孩子，“吓到你了。”

他不愿多说，夏越柏浅色的瞳仁却盯着他不放，有种可爱的执拗在里面。

“好吧，是焦虑症。”

既然说了，便少不了解释。也因为fox没事，他如释重负，身体的不适也减轻了，很多话变得容易讲出来，“是高中的时候，我爸妈离婚，因为我爸出轨。

“我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出轨就要离婚，我妈不肯告诉我原因，我就跑去他的……那个家，想问个明白，然后看见他抱着一个小婴儿，和一个女人一起。

“他一直对我非常严格，我那时候读书很用功，只要得到他的一句夸奖，就能高兴很久。我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那么开心，那么轻松的表情，那个孩子和我也不一样，是健康的。之后我又偷偷跑去过很多次，偷看他们……”

说到这里，辛雪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像在回忆，“结果就被他抓住了。他狠狠打了我一顿。在这之前，哪怕他对我再不好，也从没打过我。

“那之后，我好像陷入了怪圈，想让他知道，他是错的，所以这么多年一直……特别努力。但是前年年底，他突发脑梗去世了，我没有去见他。

“没过多久，有天我在家办公，突然没办法呼吸了，怎么都喘不上气，也不能说话，到了医院，才知道……”

辛雪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当时医生向他直言，“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他仿佛不能理解这句话。他考上最好的大学，进了最前沿的公司，拿到最高的奖金，十年来他剖腹取粉般地自证着，想让厌恶他的父亲知道，除了身体，他不比任何人差。

大部分时间，夏越柏都保持着沉默，只偶尔回应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因为讲了很多，又断断续续，眼看一小时过去，fox也呆得无聊了，不停哼唧着咬辛雪的裤脚，他站起来，“好了，我们走吧。”

他说这些并不为倾诉，也不想获得安慰，又微笑道：“不小心说了很多，你要替我保密。杨亦非都不知道的。”

然而夏越柏认真地看着他，“你已经做的比绝大部分人都要好了。根据你们过去一年的个税报告，年收入百万的人只占全体的万分之五。而且你才三十。”他展示手机屏幕，向他证明数据的真实性。

辛雪哑然失笑，“是，没错。”庸俗地想，至少他还有钱，不算竹篮打水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