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能让人变得不像自己,我担心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让人讨厌的样子。”林攸宜悠悠道。

莺歌摇头,“不会的,我自小跟着姑娘,再知道不过了,姑娘怎么变都不会让人讨厌。”

林攸宜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想着那是因为莺歌不知道自己是重生了,前一世她最后不就变成了令人讨厌的样子。

不过重生是她最大的秘密,哪怕亲密如莺歌,她也没打算将秘密说出。

没走几步,林攸宜便看见了一抹明黄。

李端锦一身龙袍,头戴玉簪,十分老成的双手背在身后,正浅笑着看着她。

“参见陛下。”林攸宜要行礼被李端锦制止了。

知道林攸宜不喜肢体接触,李端锦只是虚扶了一把。

“陛下怎么来了?可是要去看看颜婕妤?”

看在颜丹晨孕育过皇嗣的份上,李端锦最终没有剥夺颜丹晨的婕妤之位,对外也以病逝宣告,给了她最后的体面,不累及家人。

“朕去看她干什么?”李端锦摇头,关心地问,“第一次做这种事,怕不怕?”

林攸宜一怔,难道李端锦特意等在这里是担心自己害怕?

李端锦误以为林攸宜的反应是害怕所致,安慰道,“她是咎由自取,与你无关,这种事让宫人做就好,你何必亲自跑一趟?”

“臣妾身居皇后之位,这些事不能避免。”林攸宜倒是想问,颜丹晨好歹曾是李端锦枕边人,又为他孕育过皇嗣,虽然一朝踏错,但李端锦却这般云淡风轻的样子,是无情还是不在乎?

林攸宜默了默,还是没问出口。

画像之事、颜丹晨之事再一次警醒她,做好皇后之事就好。明知这些话会惹李端锦生气,自己又何必去触犯龙颜,这一世,她早已决定冰封自己的心。

“陪朕走走吧。”李端锦忽然惆怅道。

安多和莺歌很有眼色的带着人远远跟着,给了帝后二人足够的空间。

两人默契地并肩而行,中间空出一人的距离,过了好一会儿,李端锦才出声,“那时父皇独宠高贵妃,膝下只有朕一个皇子,其他妃嫔卯足了劲争宠,朕自小便看惯了宫里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对这些事倒觉得平常了。你刚入宫就面临这些,可能适应?”

李端锦说话的样子很是温柔,根本无法将他和无情之人联系起来,林攸宜刚压下的心思又蠢蠢欲动,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陛下难道一点也不在乎颜婕妤?”

林攸宜说出口后又后悔了,经历了这么多事,她还是难以压抑自己的真性情。

李端锦不在意,“朕八岁登基,太后临朝听政,给朕讲得最多得便是要朕切不可重蹈覆辙,专宠一人,自小就给朕灌输要为皇家绵延子嗣。”

“朕一直循规蹈矩,打算顺着母后的想法做一个她期待的帝王,娶一位皇后,广纳后宫,雨露均沾,延续皇家血脉。直到选秀之前,朕第一次出宫,没想到会遇上你。”

??106王姝妍下线

林攸宜的思绪随着李端锦的话慢慢回到了元宵节那天,两人抢答灯谜,这一世虽是她有意为之,但上一世,她就是在这一天对李端锦一见钟情。

此刻,那被林攸宜死死压住的情绪仿佛要跳闸而出,汹涌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心房。

“你当真不记得朕了?”李端锦忽然问。

“嗯?”

“父皇驾崩,太极殿前你哭得鼻涕眼泪直流,拽着朕的衣角不松手。”李端锦指了指衣袖。

林攸宜抬眼,想起了久远的记忆。

那时她还是长公主府娇滴滴的小姑娘,王婉连生两个儿子,对她这个小女儿偏宠得很。

两个哥哥和父亲也将她宠上了天。

那时候她被娇惯得一身毛病,那时候不记得为什么了,她哭得很伤心,手帕醒了鼻涕弄脏了,她又不想弄脏自己的衣衫,恰好有个少年靠近,她拽起少年的袖子,就用来擦眼泪拧鼻涕了。

之所以这件事记得很清楚,是因为那少年很是小气,竟然拔走了她最心爱的一对耳坠。

损失这么大,她一边骂那人强盗,一边记了好久。

“所以,那个抢小姑娘耳坠的强盗是陛下?”林攸宜冷哼。

“强盗?”李端锦哭笑不得,“小姑娘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林攸宜哑火,当时先帝驾崩,父母一再叮嘱她不能戴彩色配饰,那时她钟爱粉色,怎么都不肯摘下耳朵上那一对晶莹剔透的兔子耳坠。

在父母强行要求下,她当时取下了,入了宫又悄悄戴上,却不想被一个少年给抢走了。

现在的林攸宜自然知道,那时的李端锦是怕她被罚,才取走了她的耳坠。

经过这么一插科打诨,林攸宜心情好了很多,对李端锦近两日老去坤宁宫蹭饭的行为都没那么抵触了。

坤宁宫上下近日的心情似乎格外好,许嬷嬷见李端锦和林攸宜一起回来,脸上的笑容很是慈祥。

“外头热,主子们喝碗冰绿豆汤凉快凉快,奴婢这就着御膳房传膳。”

储秀宫,少可看着一蹶不振的王姝妍直掉眼泪。

自从王荣钦让她带话给王姝妍,说是为了保王家不得已要牺牲王姝妍,他自知对不起王姝妍,无颜来见,但还希望王姝妍看在王家将她养大的份上,助王家脱困,要她一己之力担下于妃的罪责,这样王于两家的感情好有维系的机会。

“拿纸笔来。”王姝妍抬起黯然的眸子。

少可准备好纸笔,王姝妍漠然提笔,写下《认罪书》。

《认罪书》很快被人送到坤宁宫,林攸宜将之呈给李端锦。

李端锦拧着眉,显然不相信这些事都是王姝妍一个人做的。

但太后那边给他的压力太大,虽然嘴上不说,但近日朝臣们在执行政令时给了他掣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