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颔首。
谢攸宁的脸色沉下来,转而又问裴渊:“九兄此前见了将黎,是怎么说的,原谅他了?”
“当日只就事论事,未提及过去。”裴渊道,“你不必想太多,若是见上了,该不该原谅,皆由你来主张。”
谢攸宁不多言,看向众人,行礼告辞,骑上马去。
晚云目送他们远离,忽而问裴渊:“宇文鄯的名与鄯州同字,他与鄯州是何关系?”
“将黎是父亲亦是武将,前朝时镇守鄯州,将黎便是在鄯州出生的。”裴渊望着远方,道,“早年随我在凉州时,还常到鄯州的老宅小住。”
晚云了然。
“你说,三郎会原谅宇文鄯么?”她又问。
“不知道。”裴渊摇头。
“阿兄呢?”晚云又问。
“不会。”裴渊淡淡道,“他还欠着许多弟兄的性命。”
鄯州的热闹还未开始,河西这头地战事又吃紧了。
陈祚约裴渊在河中沙州一见,算是先礼后兵。
“朝廷来了圣旨,着我转告殿下。若殿下放了太子,便承认九殿下为河西王。日后河西向中原称臣纳贡,中原愿与殿下划江而治,井水不犯河水。”陈祚拱手道。
裴渊笑了笑:“否则呢?”
“朝廷增兵十万,不日将至。”
“将军深知我心,必定知道我会如何作答。”
陈祚道:“纵然知道,还是要听殿下亲口一说,我也好将殿下地话转告朝廷。”
裴渊淡笑:“圣上若要一战,我奉陪到底。”
陈祚叹口气,道:“明白了,我会转告。”
“有劳陈将军。”
裴渊看着他:“如此说来,将军心意已决。纵然知道这圣旨昏聩,也断不愿接受我的提议,投奔河西。”
陈祚不置可否,道:“我知道殿下今日劝降了梁平。”
“无所谓劝降,梁平是明眼人,知道跟着不但太子毫无前程,还会受一肚子窝囊气,故而弃暗投明。”
“弃暗投明?”陈祚笑了笑,“叛将就是叛将,殿下不必为他说好话。我不屑与其为伍,因而也不会转投殿下麾下。”
“没想到将军一世英名,却有几分愚忠。”
“殿下,只要是忠于一人,向来就是愚蠢的。毕竟人无完人,圣上也有犯错之时。若人人皆似梁平般钻营,这天下又哪里来的出路?”
“若愚忠会让将军丢了性命呢?”
“那便丢了吧。陈祚道,”我都这个岁数了,还有什么好可惜的?”
“早知如此,我当初便不救将军了。”
一个女声忽而从船舱中传来,陈祚目光定了定,转头,便看见个带冪离的女子从船上下来。
晚云将羃离撩起,向陈祚一礼:“将军,别来无恙。”
陈祚的目光定了定,少顷,亦回礼。
“虽然知道皇城司无所不能,但战事一起,我还担心过娘子。如今看到娘子无恙,我很是欢喜。”他淡淡道,“只不知,是皇城司也转投到九殿下麾下,还是娘子自立门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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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一十二、秋归(八十)
“自然是后者。”晚云道,“未想鄯州一别,变数颇大。将军依旧不能实现卸甲归田的心愿。”
“而娘子却实现了让老夫继续为朝廷效力的心愿。”
晚云莞尔,继而道:“将军可知,将军打了十年的西海国,如今也已经归于河西。”
陈祚目光微变,很快镇定下来:“我知道。后生可畏,老夫自愧不如。”
“河西未费一兵一卒却让西海国自愿投降。”晚云看着陈祚,“连外邦人都能识得明君,将军要视而不见么?”
“娘子方才必定听见了,朝廷需要有人坚守,不能……”
“将军错了。”晚云道,“朝廷自有人坚守,却唯独无需将军。”
陈祚的脸色终于沉下:“娘子何意?”
“朝廷向来不乏忠义之士,可愚忠,却也而从来不能让当权者清醒。将军所作所为,不过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节,与大义毫无关系。这些,将军并非不知道,只是将军不愿去想。”
陈祚怒道:“我若沽名钓誉,怎会三番两次地来见九殿下?”
“这便是将军纠结所在。”晚云冷声道:“将军愿意来见九殿下,心里便知道九殿下并无错处,这劳民伤财的战事本不必起,是当权者无道,横生事端。可将军却敢怒不敢言,用这忠义的迷药来诓骗自己。试问将军,将军这么做,除了让自己心里过得去,还对得起谁?”
陈祚冷冷道:“你怎知我不曾上书朝廷?”
“可有用么?”晚云反问,“别说今日,就说过去三年,将军在鄯州刺史任上的每一封上书我都知晓,可起作用的寥寥无几,将军要骗自己到何时?”
陈祚被堵得哑口无言,他的胸膛一起一伏,怒视着晚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