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如今……”
“我是已死之人。”晚云看向他,他的神色渐渐暗淡下去。
此事太过沉重,无论怎么谈,总是伤怀。她微微叹息,“不说这些。三郎,我这些年也没有什么朋友。如今遇到你一个,陪我吃个饭,与我说说你这些年过的如何,好么?”
谢攸宁把口头的话生生咽了下去,点点头,而后又不服气地小声嘀咕道:“你认了吧,就是皇城司。”
晚云淡淡一笑。
没多久,慕家兄弟提着食盒进来,饭菜摆了满桌。
慕言对谢攸宁心存愧疚,颇为讨好地递上一串炙羊肉:“师父在军营时常给我炙羊肉,我方才照着师父的方法也炙了一串,阿兄说好吃,师父也试试看!”
谢攸宁看着他,仍然没有好脸色。
“你不必怪他。”晚云道,“他也是为了你好,之所以口风守得紧,还是因为我的淫威。”
说罢,她把羊肉放在谢攸宁的盘子里。
慕言看着谢攸宁拿起签子吃起来,这才如获大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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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五十二、秋归(二十)
晚云看谢攸宁的气也消了大半,于是问:“你方才说在路上发觉了阿言的踪迹才找到了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的事你也不必打听。”谢攸宁吃着肉,没好气地瞪慕言一眼,“这傻小子,别人跟了这么些天也不知道,丢人。”
慕言和慕浔皆不明所以,待晚云在旁边解释了一番,才明白过来。
“如此说来,将军一直跟了阿言许多日,也不曾被阿言发现?”慕浔随即笑嘻嘻道,“将军不愧是将军!”
慕言随即附和,一脸崇拜:“师父果然是师父!”
两人一唱一和,热闹地说了一会,却发现谢攸宁没有说话,也没有笑。
“一家人联合起来骗我。当初,是王掌门说兄弟二人要回广陵继承家业,我才放阿言离开京师。这是什么家业?”谢攸宁抬头看了看屋顶,面色沉沉,“你们慕家只剩下这间铺子了?我回头要拿王掌门是问!”
慕浔赔笑,忙道:“师父就是知道将军聪敏,如何也骗不过去,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他当年还忧心忡忡地说,长此以往,将军必定会察觉,到时再跟将军赔罪。”
这话里话外都是奉承,谢攸宁饶是再气,火也消下了一些。
他冷哼一声,又看向慕言,“明日卯时来寻我,让我好好看看你的箭术。这些年你不在我身边,功课都落下了。你只在箭术算得尚可,日后就专注精进,等小有所成,我再教你别的。”
慕言想起前阵子进京拜年时,一身功夫被谢攸宁嫌弃得无地自容,也讪讪赔笑:“师父明日就要看?不如……我再练练?”
说罢,他求救地望向晚云。
晚云见谢攸宁出气出得差不多了,道:“你教训的是,我明日必定让阿言卯时登门。好了,他们兄弟久了不见你,也想你想得紧,都坐下来,有什么话先吃饭再说。”
兄弟二人得了台阶,连声应下。
再看向谢攸宁,他瞪了二人一眼,继续喝酒。
这就是原谅了。
二人脸上一喜,随即在桌边坐下来。
窗外的寒风骤起,窗子关得不严,隐约飘来阵阵梅花的香气。
晚云把温好的酒拿起来,给谢攸宁满上。
“可还记得我们从凉州去玉门关的那一路?”她说,“比这天气冷多了,你那时说,如果能有一口酒喝,就是死在当下也愿意。”
谢攸宁的眉间动了动,目光软了下来。
温热的酒入口,许多事浮上心头。
宇文鄯叛变的那夜,他从牢里逃出来找晚云借马,身上都是牢里的馊气;二人奔赴玉门关,在路上忽遇风雪,差点丢了马,连屋子也差点被风雨掩埋;还有瓜州城斩谭庸,晚云熬的那碗臭的出奇的药,居然有个热闹的名字,叫做欢喜天……
谢攸宁一杯接一杯喝着,滔滔不绝地跟晚云说起当年。
许是在京城里闷了太久,他嘴一张,就再也停不下来 等到酒都喝干净的时候,谢攸宁已经醉倒了。可他仍然口齿不清地咿呀啊呀地,听也听不清。
晚云吩咐慕浔去弄一碗醒酒汤来,慕言去找掌柜,让派两个壮汉来,把谢攸宁抬到厢房去歇息。
二人应下,便出门忙去。
谢攸宁却不知想着什么,挣扎地要坐起来,可才堪堪齐声,便哐当一下趴在案上,将两个碗震到了地上。
晚云惊了一下,忙上前查看。见他皮糙肉厚,什么事也没有,这才放下心来。
“傻子。”晚云在他肩上打一下,“不疼么?”
他显然是听懂了,嘟囔着摇摇头,又嘀咕了一声“云儿”。
晚云收拾着碗,道:“何事?”
“我带你走可好……”他迷迷糊糊道,“去河西……”
晚云没有回答,只抬手拍拍他的后背,道:“睡吧。”
晚云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已经夜深了。
案上,信报仍堆得厚厚的,晚云走过去,坐下来,打算继续把它们看完。
忽而门上响起敲门声,便听有人问:“娘子,睡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