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1 / 1)

慕浔听得这话,终于眉开眼笑。

可不待他再度谢恩,王阳却道:“不过坏处你也须得知道。谢将军驻守河西,阿言若跟着他,必定也要住到河西来。到时候你们兄弟二人聚少离多,难免要牵挂。”

慕浔的神色僵了僵此事。他和慕言都没有想过。若他知道了,兴许要吵闹。

王阳看着他,神色认真:“阿言年纪尚幼,难免不懂事。但这拜师之事既然已经定下来,便是你兄弟二人的大计。你身为兄长,要好好教导,让他明理才是。”

慕浔闻言,即刻郑重一拜:“徒儿知道了,谢师父教诲。”

“方才去教训晚云了?”慕浔离去之后,姜吾道躺在榻上,向王阳问道。

提到晚云,王阳的脸垮下来,叹口气。

姜吾道坐起身来,气定神闲地摇摇头:“又想教训人,又总是镇不住她,你连自己气什么都没想明白。我有一友人,是青龙寺的和尚,颇有慧根,介绍你认识认识?”

王阳是头一回被人讽刺脑子不好使,愈加不服:“师妹今日所为确实让我有些恼火。”

“可你却也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她连广陵到玉门关的几千里路都奔了,酒席上中途落跑又算什么?我看你是借题发挥,你这几日看起来就是心绪不宁,是不是为了别的事?”

这话直击心头,王阳目光沉了沉,心绪也慢慢平静下来。

“确实是别的事。”沉默片刻,他说。

姜吾道没有说话,等着他自己开口。

“师叔。”王阳望着头顶的房梁,缓缓吐出残余的酒气,“这几日,我实实在在感觉到,师妹要离家了。可是仁济堂和皇城司那么大的摊子,她若当真走了,我怕收拾不过来。”

说罢,他露出个苦笑,继续道:“她从前不曾接手过,甚至不知道仁济堂还有这等机关。我也并非巴望她真的帮我什么,但是想到她不在了,心里头总是空荡荡的,好像缺了个支撑,慌得很。”

姜吾道颔首:“你想如何?”

“我想她留下来帮我。”王阳喃喃道,“可我开不了这个口,也不知道万一将这些都告诉她,她会如何?”

“她留不留下来,怎么留,这些另说。”姜吾道神色平静,“你若开口,她定然会帮你。”

“师叔这么觉得?”王阳眼睛微亮。

姜吾道的目光意味深长:“你有此虑,不过是身在其中,看不清罢了。远的不说,跟你说个近的,她昨夜还特地跑来跟我说,说‘师兄对我真是太好了,我日后也要好好地报答他’。那神色,就跟叫花子见了鸡一般虔诚。”

王阳想了想,唇角不由弯了弯。

那副神情,他并不陌生,已经看了八年。

想着这些,的神情略微缓和。

“不过话说回来,此事确实不好办。你总想着到处周全,可天下岂有全然周全之事。晚云即便愿意帮你,该把她摆在什么位置,你须得回去跟你师父商量清楚。”姜吾道正色道,“你千里迢迢过来,本就是要把晚云带回去。此事,无论晚云如何想,也不可让步。”

王阳有些犹豫,道:“可九殿下……”

“九殿下不是要明媒正娶么,既是明媒正娶,便不该似这般名不正言不顺待在一处。”姜吾道“哼”一声,“我们仁济堂也是大名鼎鼎,正经人家的女儿,总要正儿八经地过六礼,岂可如此草率。”

王阳苦笑。

这个道理他岂会不懂。可晚云那性子,若真在乎这些,她现在根本不会在这里。

“此事,我会寻个合适的方式与九殿下说一说。”姜吾道又说,“至于晚云,还需你亲自出马。”

王阳愣了愣,心中骂一声老狐狸,竟把烫手山芋扔给他。裴渊若真为晚云的周全和名节考虑,自会答应。可晚云那滑头,定然会变出一百八十般理由留下来。

“再不济,你师父不是给了你一封信么?”大约看出了王阳的纠结,姜吾道提醒道。

信?王阳想起来,倏而目光一亮。

可接着,他的眉头却又蹙起来。

一百九十六、冬去(一百七十六)

文谦确实给过他一封信。那时,文谦告诉他,若师妹实在劝不动,便将信交给他。

他说这话时,神色有些凝重,王阳预感,信里的内容还是不要让师妹知道为好。

想着这些,王阳摇摇头,拂了拂衣襟,站起身来,道:“我想想再说。”

姜吾道自是由他,兀自在榻上躺回去。

将灯吹灭时,姜吾道迷迷糊糊地说:“别担心,仁济堂一大家子呢,不是只有你一人……”

王阳应一声,合门退出去。

院子里,月色仍旧清澈,一地银辉。

远处依稀传来打更的梆子,衬得天地间越发宁静。

王阳抬头望着天空,深深吸一口气。

师叔说的不错,仁济堂一大家子呢。心里这么想,脚上却愈发沉重,脚步声穿过空荡荡的回廊,孤独而清晰。

“师兄。”

忽然,王阳听到回廊的尽头响起个轻盈的声音。有个人影从暗处步出。风灯徐徐地在头顶打摆,隐约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还有脑后簪头的一点晶莹。

他顿了顿,无言地踱步过去。

“师叔睡下了?”晚云轻声问道。

“嗯。”

王阳在一步外站定,如此能看清她的眉目。及笄了,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眉目也随之舒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