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里,屋前站了个人。
晚云对他的身影再熟悉不过,唤道:“师兄。”
王阳似乎在思考,听到她的声音,抬眼看过来。
见到裴渊,他全然毫不意外,未几,转向晚云:“你去哪里了?自己唱主角,倒先跑得不见了人影。”
原来还是来兴师问罪的。
晚云讪讪地笑,正要开口,裴渊替她答道:“是我把她叫走的。”
至于叫走干什么,他没有说。
王阳看着他,也没有问下去的打算。
“听闻殿下明日要带云儿去沙州?”王阳不多废话,单刀直入。
晚云心道了声糟糕。
今日太忙碌了,晚云只将此事问了姜吾道,还未跟师兄招呼。
她忙赔笑道:“正是。明日上巳,沙州城里想必热闹,我想去看看。”说罢,又补充,“我问过师叔,他同意了。”
王阳不置可否,只看着裴渊,教人察觉不出情绪。
“今日许多宾客在村子里住下,明日还要送他们。”少顷,他瞥了瞥晚云,“帮了这么大的宴席,明日还要收拾,你不帮忙么?”
晚云听着这话,知道王阳心里头必定不爽快。
兄妹八年,她深知他的性子,并不会因为这些芝麻绿豆大的琐事发脾气。而且有仁济堂的人在,这些杂碎的小事也并不需要他来操持。
他这么说,只说明他真的生气了。
晚云心里叹口气。这师兄愈发像个小童,须得处处哄着。
再看裴渊,他的目光也冷了下来。晚云看气氛愈发不对劲,赶紧对裴渊道:“夜深了,阿兄先回去,我跟师兄说说话。”
“不必了。”王阳不客气地打断道,声音有几分冷意,“师叔喝得不少,我要去看看他。之所以来你这里,是家人说四处寻不着你,我来看一眼。既然人没事,我便忙去。”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王阳深吸一口气,推开姜吾道的房门。
慕浔刚从伙房熬了醒酒汤来,见王阳前来,便道:“我还熬了一碗,正要给师父端去。”
王阳敛起不悦,颔首:“有劳你了,此处有我,带阿言睡去吧。”
慕浔有几分为难道:“阿言跑去谢将军屋里睡去了。”
王阳想起慕言拜谢攸宁为师之事,唇角撇了撇。
裴渊抢他师妹,副将抢他徒弟……
慕浔看着王阳的神色,也是讪讪。
此事起得突然。虽然慕言一直喜欢看谢将军练拳,也曾闹过,说想跟谢将军学,可慕浔敬重师门,万没有想过让他拜别的师父,所以一直跟他说不可如此。可今天谯国公主只虚虚一提,王阳就一口答应了。
他有些摸不透王阳的心思,唯恐他生气,一直想向师父问明。
“师父……”慕浔小声道,“师父真的乐意让阿言拜谢将军为师么?”
王阳看向他,眉梢微微抬起:“为何不乐意?”
慕浔挠挠头,嗫嚅着,不说话。
王阳知道他的心思,莞尔,徐徐道:“你兄弟二人确实无须双双学医。我今日突然想起你父亲,他有侠义之心,奈何医术耗费了他太多心力,只能雇些三教九流之人来撑场面。这到底非正途,最终还是害了他。你们兄弟二人要是能一文一武,共同支撑家业,反倒成全了你父亲的心愿。”
慕浔听着这话,神色一松。
王阳看着他,继续道:“你今年十四了,有些话我不妨跟你说透。慕言所拜谢将军是永宁侯府世子,便是日后的永宁侯。你兄弟二人日后再要在江南商会中立足,有侯府做靠山,总要稳妥些。”
慕浔怔了怔。没想到王阳已经替他们想到了那一步。
他想到谢攸宁的模样,不由咋舌。那人看起来爱说爱笑,从无架子,不想竟是个世子。
一百九十五、冬去(一百七十五)
王阳见他露出疑惑之色,又解释道:“如今慕家的生意还是由你叔父打理,你还未接手,兴许不懂其中门道。打理生意,不能光会敲算盘,还要学会与各路人马打交道,官府也在其中。有永宁侯府的名号在,至少能保你兄弟二人不受官场上的人欺负。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日后你们二人终究要从叔父手里接管慕家,你叔父为人你也知晓,定然百般不愿,有谢将军出面替你们周旋,一切都要容易些。”
这话已经说的相当直白,慕浔再不经事,也已经听懂了。
他忙谢过王阳,却又有些迟疑,望着他:“师父的意思,我们兄弟二人日后要靠永宁侯府了?”
王阳讶然,正要问他何出此言,睡在榻上的姜吾道已经悠悠转醒:“他的心思岂不简单。你收他为徒,口口声声说要帮慕家,如今又把他们推给了永宁侯府,人家琢磨着你是否反悔了?”
再看向慕浔,只见他满面通红,连忙行礼:“徒儿只想问个明白,并非不识好歹。”
王阳心中长叹。他以为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号还是很靠谱的,言出必行,结果反倒自家徒儿却对他不太信任。
“你担心我将来也会将你交给谢将军,不再管你?”他看着慕浔。
慕浔抿抿唇:“父亲一向敬重师父,徒儿也只想跟随师父。”
王阳心头不由一热。
果然徒弟比师妹靠谱多了。
“我跟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他慈眉善目道,“世间后路永远不嫌多。慕前辈把你兄弟二人交给我,我自当负责到底,如何稳妥便如何行事。比如让阿言跟随谢将军,就是个稳妥的路子,恰好谢将军和阿言都乐意,那便是皆大欢喜。至于我和阿言,你也不必忧心。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阿言纵然拜了别的师父,依旧是我的徒儿,日后他若愿意,依旧叫我师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