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红与黑 伍子荣伍永杰 3401 字 8个月前

“你怎么知道的?”

“前天马新告诉我的。”

“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如今艺术一文不值,怎么饿不死人。”

伍子荣无法把阿昌所说的“饿死”与极富绘画才华的毕利相提并论,这两者在当今文明的现代社会是不应该发生的悲剧,他一直以为在当今文明的现代社会只要有才华就不会被饿死,但这是真实,是残酷的真实。“我得用另一种眼光来正视这个问题,一种由残酷的真实教会我的眼光。”他在心里说。

毕利本名伍子荣忘记了,他只知道毕利因喜欢毕加索和达利的艺术风格而取了此笔名。他跟伍子荣算不上很熟,因此伍子荣对毕利的情况不了解,他只是从阿昌那里听说在美术界的朋友都说毕利是中国的毕加索,但毕利的美术才能却得不到中国美术界的主流认可,因此他一直无法出头。

伍子荣跟毕利的相识是经阿昌介绍的,毕利家境很穷。阿昌介绍伍子荣跟毕利认识,是希望伍子荣能够帮助毕利。伍子荣曾经给过毕利一万块钱,毕利不肯收。伍子荣跟毕利几次接触后,他对毕利的印象是脾气比较古怪、孤癖、不太搭理人。而伍子荣也不太搭理那种人。因此他们俩交往比较少,毕利跟阿昌倒是挺合得来。伍子荣记得毕利的家是山沟人家,家里很穷,他的学费基本上是他自己上街给人画肖像和他的同学阿进介绍他画工程图纸赚来的。他一头披肩的散发,孤傲的眼神,中等个,挺瘦。

伍子荣跟毕利走得最近的时候,就是他们当年在天桥搞画展那时候。他对毕利的感情和记忆都像他手里的啤酒一样味道淡淡的但溶液却浓于水,喝下去是苦涩的味道。他不想再就毕利的事情往深处想,仿佛有一种东西已经使他的脑筋绷得极紧,再思考深层次的问题,没准会绷断哪根神筋,让他又遇到什么不测的脑部损伤,他已经为自己的失忆够苦恼了。再说,他对毕利的死也没有什么悲伤,只是一种感伤人世太过无常。悲惨的人生。加谬讲过:“仅有的一个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就是自杀。”

死亡给人生的本质盖上了最后的棺材盖,掩埋了生命制造无数意义的最后一撮尘土。

伍子荣跟阿昌都像被毕利的死亡问题挡住了似的,再也不知道说什么,喝着酒,让酒精一点点地刺激着快要沉入谷底的情绪,让自己感觉还有活着的气息。伍子荣不想去想死亡,最近他感觉死亡这个问题实在让他透不过气,他需要逃避死亡恐惧的管道。

他把杯里的啤酒喝光,向女服务员又点了一杯。他喝着啤酒无聊地把眼神放到别的酒客身上去,他此时需要分散自己已经愈拧愈紧的神经,他要把它们从痛苦中分散到别的地方去,哪怕只是分散到一种刺激、一种无聊的事情上。那个“害羞的偷腥猫”居然也找到了一个小姐,他们俩谈得很起劲,哈哈直笑的,他们俩今晚想必会有一个很快活的夜晚。

正常的下流(1)

午夜时分,他们俩在痛苦中沉醉,在迷惘中寻找过夜去处的灵魂,迷失在夜的黑色旋涡里。在灯华人闹的夜色里,他们俩找不到快乐,找不到安乐的港湾停泊漂泊的灵魂。

他们俩是这座繁华都市之夜的弃儿,在夜的黑色旋涡里他们俩无处安放彷徨无助的灵魂。

在夜的灯华人闹的高潮退去之后,这两个都市之夜的弃儿,在灯火阑珊中带着痛苦的醉意走出买醉的酒吧大门,开车来到空旷无人的海滩上。

海风不解两个痛苦人的心情,用寒冷的手揉-捏着需要温暖的心灵。

他们俩被寒意袭人的海风吹得有些难受,带着还未被酒精全部吞食的一点清醒意识,从海边的红树林里捡了不少干枯的树枝,在空旷无人的沙滩上点了一堆燃烧到天亮的篝火,然后两人傻傻地躺在篝火旁边的沙滩上,吹了一个晚上的海风,没有什么感觉,只有麻木,一直到黎明前的麻木。

九月初的江洲,黎明时分已露微寒,伍子荣在篝火熄灭后被寒冷的海风吹醒。

他睁开眼睛,双手枕着脑袋朝大海望去:天水一线的海面上已露奶色的光亮,有一片鲜艳的朝霞在平静宽阔浩瀚的海天一线的东方渐渐扩大开去,海面上渐渐染上了朝霞的鲜红光辉,如梦似幻。在黎明中亮着渔火的船只,好像在平静的大理石上滑行的光点。寒冷的海风伴着温柔的海浪,一浪接一浪地轻抚着宽长而又逶迤的海滩。

天要亮了,世界在黎明的蒙胧光线里渐渐拉开了昼的帷幕。

他就着蒙胧的光线,从柔软的沙滩上起来,从阿昌昨晚丢在他们俩中间的香烟盒掏出一支香烟,点燃吸着,吐着迷雾的烟气。

吸了一两口烟,他感觉意识渐渐摆脱了不少睡意的困扰,脑子里渐渐有了一些清晰的意识,他用睡眼迷糊的眼睛找到像死鱼一样躺在他身旁的阿昌,推了推,用沙哑的声音喊道:“阿昌,阿昌,天亮了。”

阿昌被他叫醒,皱着眉头睁开惺忪的眼睛,打着呵欠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望着海面上渐露亮色的朝霞,说:“天亮了,他妈的又是新的一天,又是他妈的永恒轮回……”他满嘴抱怨地说着,在扭动有些发僵的脖子时,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坐在他们俩身后的年轻女人,“的开始……”他望着那个年轻的女人惊讶地说不出话了。

那个年轻女人坐在沙滩上,像一尊披着蒙胧光线的美人鱼的雕像,此时她冷艳的双眼透过黎明的蒙胧光线正冷冷地望着他们俩。

阿昌惊讶地望着她足足有两分钟,他在她把视线移开不与他对视时才回过神来。他止不住地惊叹:“美!真他妈的美!我要把这个意象全画出来,一定要画出来,一定会是一幅伟大的作品。”

伍子荣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他刚醒来,脑子里还似醒非醒的,他只瞟了一眼阿昌,随即脑子里对阿昌这句话的好奇心像突然断了电的手机一样,没有什么反应了。

他吸着烟,仍然望着平静的海面,前面有一只在海面上滑行的渔船渐渐在黎明光线的扩大下,呈现出蒙胧的轮廓。

阿昌自言自语后,便兴奋地拍了拍伍子荣的肩膀,说:“你快掐我一下。”

伍子荣问:“你见鬼了,发什么神经啊?”说着狠狠地在他的大腿上掐了一下。

阿昌尖叫道:“哎呀,真他妈的痛啊,这不是做梦,这不是做梦……”他说着便见那尊美人鱼的雕像动了动;只可惜光线似幻非幻,蒙蒙胧胧的,他无法看清她脸上的确切表情,似乎她刚才对他的变态反应露出了一丝微笑,又似乎只是他的一种错觉。

他对伍子荣:“喂,你快看,有一个美女在看我们呢。”

“在哪?”

“在我们后面,你看。”阿昌说着朝美人方向对伍子荣努了努嘴。

伍子荣回头一看,原来是张雨。

张雨昨晚一直暗中跟随他、保护他。

伍子荣自从出了那次失踪的事情之后,他的家人对他的安全特别重视。昨晚他开车出门时,李胜志赶紧叫张雨开车去暗中保护他。

伍子荣从沙滩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沙粒,神情很慵倦地对张雨说:“你没必要这样跟着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有事的。”

张雨也站起来,她茫然地望了望海面,冷冷地对伍子荣说:“这是我的工作。”

阿昌不知道他们俩是什么关系,但他听这个美人说出这句话,便从中猜出个大概来,他一脸的笑容对张雨说:“你是子荣的保镖吧?”

张雨眼睛望了望伍子荣,然后回答阿昌:“我是伍太太的保镖。”

阿昌觉得这话挺有意思的,但他见张雨是一个冷冰冰的美人,便不敢跟她开玩笑了,他已经被她深深吸引了,他太美了,他就是他渴望已久的梦中情人。他不敢得罪她,他在心里说:“如果我能娶她做老婆,我下十八层地狱我也愿意。”可是她是伍子荣的保镖,没准她已经跟伍子荣有了什么关系,朋友之妻不可欺……他胡思乱想之后,在心里骂自己:“你真是疯了。”

他笑着对伍子荣说:“子荣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我今天还要上两节美术课,得早点回去准备一下,以后有空再联系吧。”他嘴里对伍子荣说,但眼睛却被张雨吸引不放,他简直快要被她迷死了。

伍子荣疲惫地搓了一把脸,然后说:“好的。再见!我得回家睡觉去。”

他这话一说,再加上他说话时打着呵欠的样子;张雨看在眼里觉得很好笑,便在冷冰冰的漂亮脸蛋上扑哧地现出笑容。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美,她的笑容里有一种摄人心魂的迷人气质,这气质直透伍子荣的心,是一种清纯的笑容被苦难的岁月打磨后的沧桑之美。

伍子荣后来,常常回忆起张雨在那个黎明时分对他的迷人笑容,他知道自己需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和生命去遗忘了。

*

伍子荣回到家洗完澡睡了一上午的大觉,他起来吃午饭的时候他妈居然还在卧室里睡觉,这很反常。

他妈一向都是吃过午饭再去午睡的,这是他妈多年养成的老习惯,雷都打不动。

伍子荣感觉有一些奇怪,便问吴妈他妈怎么没有出来吃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