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小警官脑补出一整部多重人格杀人惊悚电影,配合杜衡往后神经衰弱的表现,逻辑上似乎说得过去。

法医杀了人怎么办?重案组队长有一个强奸杀人犯男朋友怎么办?To be or not to be,对他们来说还真是个大问题。

但他想着想着,又觉得不对。

杜衡是个尊重生命的法医,会抱病奔赴现场熬夜,会认真翻查老人自杀案,无论死者是受害者或凶手,都会不偏不倚地解剖找出真相……就算他病发杀了人,又怎会选择抛尸逃避?

邵毅愈发肯定:杜衡就算真不想连累身边的人,斩断关系潜逃外地,也应该会拍下验尸过程才是,至少也留几句话说明情况!他怎会吃这个亏?

像陶安然跟杜衡表白时,杜衡不想男友误会,赶紧录下现场证据……

等等,现场证据?

邵毅马上打开手机,翻到杜衡最后更新的照片,下载转发给Vincent。

「杜法医他发布的照片通常都是自拍,就算拍风景或物件也会加滤镜弄成艺术照,光拍一个航班显示屏有点奇怪,也没有后期加工,我觉得他有别的用意,可不可以帮忙──」

「小菜一碟。」

Vincent很快回电通知有两个发现,完全推翻了「多重人格杀人」的假设。

「我问过航空公司了,杜法医在哥本哈根没有再登机转飞伦敦,直接办了机票回H城。」

「他回H城?」邵毅大吃一惊。「那一位人格出现,改变主意了?」

Vincent摇摇头:「一开始我也这么想,但我用软件把照片放到了最大,发现杜法医最后在哥本哈根机场发的是张伪自拍照片。我怀疑,他在哥本哈根被胁持了,与凶手一同折返H城。」

重案组众人围在Vincent的电脑前,盯着照片放大的一小部分。

飞机班次显示屏后是一大片玻璃幕墙,玻璃幕墙上映出了两个人影,一个是杜衡,另一个人非常肖似陶安然,按比例计算,站在杜衡背后,距离只有不到五尺。

玻璃幕墙的反映里,杜衡一手持手机,微微举高,像在拍显示屏,脸上的笑容却很僵硬,甚至有几分慌乱,视线有点飘,没聚焦看玻璃映出的镜头,也不像故意摆姿势不看镜头。

他知道陶安然在背后!这照片是匆匆发送的求救讯号!

陶安然的身高实在太难忽视,虽然戴了个口罩,但是眉眼明显,身上的打扮风格也和他离开时如出一辙。他两只手半藏在袖子里,眼睛里隐约渗出疯狂的笑意,与平日的气质简直南辕北辙。

「我记得,他辞职离开的最后那几天,口罩就这样戴,像儿童款式大小,不固定鼻梁位置,也不够拉到下巴,围巾也是逆时针绕着的!」Elaine眼尖,指出特征。

「他不是说去美国就医吗,怎么会在哥本哈根出现?」阿玟问。

「啊!我告诉过他师父要去英国休假,他好像闲聊一样随口问了几句,问过我哪天出发,是直航还是转飞!这个变态跟踪狂套我的话!亏我还既往不咎当他是朋友!」Elaine气愤地一跺脚。

Vincent勾选了陶安然的身影,再放大移动。至此画面已经模糊得面目不可辨,只能靠原图的缩图圈出实际位置。

「他手里藏了东西,太小了看不清楚,但既然鬼鬼祟祟地藏着,还尾随杜法医,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邵毅?[着眼仔细地观察。

「噢不!!!」Elaine忽然失声大叫。「师父还留着这变态送的东西呢!挂在他实验室办公桌前的那幅油画!」

杜衡告诉她睡觉多梦以后,她还特地找陶安然给建议,买个负离子暖雾机放在杜衡的桌上,说能纾缓压力,改善睡眠质素。

可是杜衡之后还是精神不振,甚至愈来愈糟糕……

「嘿,一幅画能有什么问题?暖雾机还是Elaine你自己挑的……很安全嘛,别担心。」邓仔说。

「不不不,我找找看,是不是有什么甲醛之类的慢性毒药……之前考过的,毒理学课本在哪……」

书呆子小姑娘一头扎进自家座位的书海里。

那幅油画有毒?不是有什么DXOR品牌和画家crossover的证书吗?

邵毅愣了愣就想通了,一拍头,顾不得把任务交给下属,抄起电话拨打香水公司热线。

他可真是急傻了!有证书又怎么了?Elaine说得没错,天知道陶安然经手以后掺了什么慢性毒药?

「喂你好,想查询一下贵公司和画家合作的油画纪念品详情,是一幅线条抽象画,叫Ocean Sense,油画用料好像融合了叫『海洋调』的香水味道,还有一点花香……什么?根本没加花香?」

他马上下令:「邓仔,赶紧去西翼B3,把那幅画拆下来,给鉴证科看看!」

小半天后,光明顶在鉴证科办公室里猝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叫声。

「JESUS CHRIST!Datura stramonium!The “Hell’s Bells”!Poor Francis, how long has he been exposed in this deadly scent?(我的天!曼陀罗花!「地狱之钟」!可怜的Francis,他到底曝露在这危险的花香里多久了?)」

重案组里的学霸担当没了,Elaine只得现学现用,硬着头皮上阵,研究光明顶手写的全英文鉴证结果,再向队员解释。

她捧着两份生死攸关的报告,看得俏脸煞白,眼眶里的泪水滚来滚去,一副想开口又开不了口的样子。

「Elaine,要是看不懂没关系,别哭,我再去一趟鉴证科问清楚他们就是……」邓仔小心翼翼地蹭了过去。

Elaine哇地哭了出来,抓着他肩膀,一边哭一边用力地??打。

「我哪有不懂?都怪我,都怪我,毒理学的书都白读了,没早点注意到师父的异样!要是我能早点发现,他就不会慢性中毒,不会去休假,不会被绑架……我竟然还给他送了暖雾加湿器,还泄露了他的行踪!我害死他了呜呜呜呜……」

第一遭与女神亲密接触竟是一顿「暴雨梨花针」,邓仔一脸懵,挤出一句安慰「可是杜法医也没发现自己中毒啊」,换来了更痛的十多下。

直到Elaine手痛不打了,抱着他大哭,他才稍稍窥见女神小女生的一面,得以拿出汉子气慨,借出肩头让她哭个够。

不过,邓仔哄女神的方法过于汉子,说她哭到鼻涕都流出来了,会变丑。

Elaine白邓仔一眼,推开他,吸了吸鼻子,抽面纸用力地揩干净了,又把面纸盒塞到他怀里让他自己擦衣服,定了定神,给队员们解释。

录影带的指纹报告很短,完全无迹可寻,她主要解释油画毒理的部分。

「油画物料里验出了曼陀罗花汁,会在空气中挥发,融于空气水份。」

曼陀罗,学名Datura stramonium,茄科野生直立木质一年生草本植物,花呈喇叭型,大多数花色为白色,长度约在4公分到10公分之间。

这种植物全株有毒,蜂蜜从来不主动采集曼陀罗花蜜,有文献纪录更指燃烧产生的烟都能致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