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个重案组大为紧张。
「你们不觉得像有只无形的鬼手随机把他们抓了去,再随机丢到不同地方吗?」Mandy说完以后,被自己的话吓得打了个寒颤。
抛开鬼怪之类的灵异猜测,假设有犯人连续作案,不是劫财劫色,也不全是杀人抛尸,留了过半活口,那是为了什么?
也总不可能五人不约而同发疯去冻伤冻傻自己吧?不会这么巧合吧?
阿玟也表示大惑不解。「急死人了!这都什么破事!」
邓仔处于核心组员食物链最低层,被同袍指挥得团团转,还得跟普通探员交代任务,连抱怨都没空,忙碌地进进出出,活像只行尸走肉的丧尸。
KK也才刚从现场回来不久,有气无力地摊在座位上。
「我们可以分工接力也就算了,杜法医那才是辛苦!赶时间连剖三具尸体,另加检验一堆病理切片,指不定还要把案件当成教材……」
众人一想:还没算上整天在外面出现场,杜衡光在西翼B3解剖室里就待了快10小时了,回来还得开紧急侦缉会议,可不是正是如同医院当值医生加班般,「on call 36小时」?
「别忘了邵队!瞧,这不脸红脖子粗的回来了,又为了案件跟草包上司大吵一架了吧?」
「啊!邵队!你不先喝口水缓缓吗?怎么一回来又要出去?」
一堆队员看到邵毅回来,呼爹喊娘一拥而上,有的要报告,有的要请求下一步指示。
「邵队等等!!!」
邵毅被队员挤在中央,闭上眼睛,来回地深呼吸,竭力保持冷静。
他记得他那位契爷兼前队长周白通,在向局长推荐他接任之前,先和他语重心长地长谈了一回。
「阿毅,当重案组队长绝对不能儿戏,你明白吗?」
「我明白。」
「老话都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你当队长,既要扛住上头压力,也要顾好下属士气,同时还得保持清醒细心,才能尽快破案。邵毅,你准备好了没有?要是还没准备好,反悔也还来得及。」
邵毅那时没说做得到,也没说做不到。
「我竭尽所能!」
五个字,一句发自内心的答案,让周白通铁了心,用自己多年来的资历和功绩作保,孤注一掷,强行越过严明,将邵毅推上了队长的位置。
邵毅心里清楚,遇到大案,他不能慌,不能乱,他是领着整个重案组的队长,是主心骨,是顶梁柱,不能再像林天师猝死时那样自乱阵脚。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忽然浮现了一道独一无二的身影。
那是与他并肩破案的战友,是曾经挡在他面前的坚盾,是一直在解剖室里默默支援重案组的法医。
他也已经梦到这个人好几次了。
自从妹妹失踪、考进警校以后,邵毅就很少做梦。
就算做梦,也只会梦到丢失了妹妹的那一天,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逆向狂奔,惶急地叫着妹妹的名字,醒来时眼角发涩,心口作闷,睁着眼看天花板,心烦意乱,再也睡不着。
可最近他梦到了好几次杜衡。
梦里是海,一望无际的汪洋,而他和杜衡在一叶小舟上,并排躺着,不划船不捕鱼,什么都不做,只一起仰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看几只海鸥在盘旋,感受着微咸的海风吹拂,听海浪有节奏地轻拍着船身,像一首温柔的摇篮曲。
他枕着手,侧头看了看杜衡,而杜衡也正好看过来,朝他微微一笑。
第二早起来,杜衡只比他慢了一点点起床,一掀被子下床,就追在他背后喊他:「Hey, hey John, do you know what?(喂,喂,邵毅,你知不知道?)」
「怎么了?」邵毅回头,看他样子特别像有严肃的事情要说,就停下了脚步。
杜衡凑到他耳边,故作神秘地拉长了语气,低声说:「Last night I dreamt of the sea…and you.(昨晚我梦到了大海……还有你。)」
邵毅一愣,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耳根像是要烧起来似的直红到脖子。
「什,什么?我,呃……」
他还没说出完整的一句「我也是」,杜衡就哈哈大笑着超过了他,成功抢占浴室。
邵毅一想到杜衡,心头就像有根小小的羽毛在搔着,挠心挠肺的。
想他了。
好想看到杜衡……听他打趣几句纾解紧张也好,和他认真地讨论案情也好,甚至什么都不说,能面对面看见他,和他静静并肩走一趟,也是好的。
「大家缓一缓,别慌……」邵毅对队员挤出了安抚的微笑。「我先去找杜法医。他的尸检结果很重要,而且他没听我电话……我怕他过劳出事。」
有人不以为然:「不是有助手看着吗,能出什么事?」
「要是你们曾经在我面前过劳晕倒,我也会一样担心你们。乖,回去各忙各的,我很快回来。」
邵毅随手撸了两个队员的脑袋,挤出了包围,出了重案组办公室,片刻消失在升降机门后。
那两个被撸狗头的普通探员首次见识了来自1米85队长的「父爱摸头杀」,一脸懵逼地接受其他队员衷心祝贺,「喜获干爹/饲主」的笑语声始起彼落,将紧张的气氛冲淡了不少。
邵毅到了刑案解剖室,没看到人,就往隔壁的实验室走去。
还没推开门,他就从门上开的半透明小格子窗看到了杜衡。
杜衡背对着他,趴在长桌的显微镜前,枕着手臂睡着了。
虽然解剖室和实验室都有空调,但汗水还是洇湿了杜衡的脖颈和背脊,衬衫布料黏糊糊地贴着肌肤,清晰地勾勒出两个肩胛骨的轮廓。
显然,杜衡解剖完来不及洗澡,一掀保护服就赶着验病理切片,累到睡着了。
助手Elaine正拿着手帕正在替杜衡擦汗,擦过了脖子,去洗了一次拧得半干,掀起他的衬衫给他再擦背脊,然后将他卷起的袖子放下来,悄手悄脚披上自己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