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毅来不及思考这到底怎么回事,就接到了水警电话,指在西湾畔码头水面发现了一具无名浮尸,死状连致电的水警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一个劲儿地说死得挺凄惨。

又来一个?

祸不单行,出完郑洁、周立民和谭氏夫妻的现场,重案组的老爷车终于熬不住抛锚了。插车匙启动了几次,引擎轰鸣,但车就是不动。

邵毅打开车尾盖,拿工具捣鼓了一会,不得其法,烦躁地低声骂了一句。

「这车用了十年,从周老队长那会儿申请换车到现在,严明还是没批下来。邓仔,你留着帮忙,打个电话给拖车的拖去维修,Elaine你跟分局的警车吧,还有一个位置。我和杜法医再想办法。」

「我来不及回去把我的跑车驶过来。」杜衡也面露懊恼。「要不,看附近有没有交警的机车,借用一下?不过我不会驾。你呢?」

「会是会,但是周老队长老骂我技术不好,我也觉得不好。」邵毅三连拒绝。「技术不好,我不行,不用想了。」

杜衡忍酸不禁:男人不能轻易说自己「技术不好」和「不行」的好吗?

「的士呢?啊……算了,每次围封现场,的士司机一看没生意可做,全驶走了。」

结果两人跑进了地铁站,在车门关上前堪堪冲进车厢,一人抓一个扶手环,落入群众灼灼视线之中。

重案组队长和法医竟然以如此亲民的画风登场,大多的乘客都呆住了。

有老人摘下老花镜,仔细地端详两眼,马上开始恃老卖老,评头品足。

「我认得你们两个靓仔(小伙子),之前上过电视的。之前看报纸说你们庆功宴去饮茶,现在还赶地铁,真接地气。我就说嘛,现在的年轻人就应该……」

「谢谢……谢谢老伯啊。」两人齐齐强颜欢笑。

「又有重大案件?」一个拉着小手推车的大妈八卦。「出什么事儿了,能透露一下不?」

「抱歉抱歉,案件尚在调查阶段,暂时无可奉告。」两人又齐齐苦笑摆手。

H城的列车班次太繁忙,下一个站的列车还没驶离,这一班列车在半路猛然来了一下急刹车。

杜衡提着工具箱站不稳,往前一趔趄,直接示范了真正的「接地气」?C?C扑倒了邵毅,两人来了一回灰头土脸的亲密接触。

「woooo?C?C」

「亲下去亲下去,亲他!亲他!French kiss!」

这回四周响起了好些年轻朝气的怪叫声和笑声。

这下连杜衡也窘了,拉起邵毅以后,两人面面相觑,尴尬得说不出话来,一到站就赶紧溜之大吉。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一小时内网上就出现了恶搞片段。

有网民化生活为灵感,将他们的脸P到了一套BL电影里的法式湿吻床戏里,连神情和嘴型都P得天衣无缝,画面香艳,收获赞好无数,警民关系科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还好两人没空上网看片,尴尬的时间很快过去,他们赶到了西湾畔码头,看见那具打捞上来的尸体的时候,脸色齐刷刷一变。

第38章38. 3-3 多种联合死因?

一具无名浮尸,须发蓬松凌乱的中年人,面容似笑非笑,口鼻糊着少量溺液,像虾子一样蜷曲身体。

他外套的拉链拉开了,长袖T?S往上翻开露出胸腹,全身衣服和表皮多处焦黑,没焦的地方呈现淡红色尸斑,右手手掌断了一截,左手手里握着一团焦黑的布料,大腿上也破了一个大洞,早就不流血了,皮肤异常苍白。

邵毅传照片给Vincent对照警方资料库,发现也是失踪人口,何旺金,中年流浪汉,最后一次行踪纪录在八天前,失踪时期和之前四人差不多,用身份证登记,在社区会堂临时避寒中心住了一晚,然后就失踪了,什么随身物品都没带走。

这是杜衡在现场观察尸体最久的一次。

他检查着尸体外表,神情愈来愈严峻,眉头皱得愈来愈紧。

「我无法光靠初步尸检判断致命死因。上一次遇到这么多种伤势的尸体已经是一年前了,在伦敦那边破了一宗地牢虐杀案,死者的联合死因超过八个。这一具也不少,说不定有四个以上。」

「外伤、烧伤、溺水,还有一个?」邵毅也仔细观察,却只发现了三项。

「Similar to those cases we’ve just got(和刚刚接到的那些案件相似)──冻伤。创伤和烧伤可以在死后造成,但溺水和冻伤的特征在死前就会开始形成,所以至少有两个联合死因。」

「这也太奇怪了,又有烧伤又有冻伤?而且他身上不是有衣服有外套的吗?」

「淡红尸斑、反常脱衣、苦笑面容、身体蜷曲,全都是低温症特征,就算不是直接死因,至少也得是联合死因。」

邵毅沉吟:「虽说现在H城顶多算初春,不算暖和,可也不算那么冷……难道是泡在海水里冻的?大D,去量个海水温度。」

大D回答:「刚问过水警了,他们比较熟悉这片水域。水温摄氏22度,日夜温差不会多于1度,一时三刻冻不死人。」

「这就是奇怪之处了。」杜衡说。

他解释,尸体还没出现大幅度漂妇皮样(注:尸体浸泡在水中,角质层变白起皱,长时间可使表皮和真皮分离,手足部表皮呈「手套状」或「袜套状」脱落」),不像在水里泡死的,倒像被抛下海的。

「尸体泡过水,捞上来以后烂得快,我要赶紧送回去解剖。」

杜衡看到Elaine站在尸体旁拍照,虽然手有点抖,却勉强维持着没吐也没逃避,拍了拍她肩膀以示鼓励。

「今天尸体有点多,大家都没空吃饭,你还能站到现在不容易了。老实说,很少人在你这年纪有勇气直视死尸,还是死状凄惨的尸体。」

「死尸还行。」Elaine苦涩地笑了笑。「我爸死前受尽癌细胞折磨,又是开刀又是电疗化疗的,痛不欲生地躺在病床上过了一年,那样子才叫人看着难受。至少我知道死人已经不会痛了,解剖也不会哭着投诉喊疼,对吧?」

「是,但是解剖也要『温柔』,别锯个头盖骨结果连人家大脑组织也锯烂了。」杜衡也笑了。「最后还要缝合得漂亮点,这是一位优秀法医的坚持,知道吗?今天的五具尸体,我解剖完,就交给你缝合了,之前我示范过的。你做得到吗?」

「没问题!谢谢师父!」Elaine喜上眉梢。

邓仔在旁边听到了,不禁想像了一下画面:「未来老婆」手持的不是锅铲而是德国电锯,不是编围巾的针线而是缝尸体的针线,抱小孩的手摸过无数死尸……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不过,女神嘛,怎样都是完美的!这才不平凡!这才迷人!

警务大楼西翼B3刑案解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