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增以后,将产物转移到1.5ml电解研磨管中,加入醋酸钠/乙醇混合液,放置在冰上等待DNA沉淀,然后放进离心机,充份振荡后小心翼翼地弃掉最上一层清澈的液体,才再次将溶液转移至另一支0.2ml的PCR管中,用95℃加热两分钟,重新放在冰中骤然冷却。

接着就是把样本放入毛细管测序仪中进行电泳和测序。毛细管内充满了凝胶,两端接通高压电,使凝胶内带电分子移到毛细管相反电荷的一端。因为不同分子的大小对电荷比不同,就会以不同的速率在管中移动,达到毛细管终点也有快有慢,依此可以分离出不同片段的DNA。

光明顶捣鼓仪器的时候,神色特别自豪,一边操作一边叭叭叭介绍个不停。

「以前测DNA都得人手灌胶,可是,喏你看,咱们刚换新一代的仪器,已经可以一键搞定了,经由程式控制自动灌胶至毛细管,预电泳和正式电泳按编程次序自动进样,电泳结束后还会自动清洗,再测下一个样本。」

杜衡勉强微笑听着,只问了一句:「那……那要多久啊?」

「电泳两个半小时,之后仪器自行生成彩色测序图谱,再连接数据库比较序列,我们最后用半小时瞅瞅结果有没有问题就完事了。Francis你坐着,吃完下午茶以后饿了再跟Susan说。」

杜衡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只盯着仪器发呆。

结果导出到一旁的电脑上时,外面天已经黑了,一部分的鉴证科职员已经下班,还有的顶着两个乌黑眼圈在跟工作搏斗。

光明顶在Susan推过来的XXL size老板油压椅上睡得正香,一听完成的提示音,马上睁开了眼,招呼杜衡过去一起看。

双屏幕上正在逐一加载三幅序列图,第一二幅都是已有的,包括警务人员DNA资料库里邵毅的纪录,以及从检体牙髓腔里提取的DNA;第三幅则是杜衡提供的饰品DNA。

仪器在进行序列比较时,会以星号标出有差异的碱基处,第一二幅基本上没有任何差异,吻合度虽然没有100%,却也高达99.99%,不太可能有第二个DNA如此相似的人。

「你看,邵队长他没捐过骨髓也没有双胞胳兄弟,那0.01%真的可以忽略不计,根本不可能是两个人嘛。Francis你也知道的……」

光明顶生怕杜衡钻牛角尖,正要好劝歹劝一番,第三幅序列图已经加载完成了,上面的星号标记密密麻麻的,竟然占了整张图一半的空间!

「What the hell(搞什么鬼)?!」光明顶瞪大了眼,又瞪向杜衡。「Francis,你这真的是从邵队长身上采的样本啊?你,你你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他憋住了没冲口而出的一句是:杜法医啊杜法医,你是不是心里太希望那位邵Sir其实没死,才采了个野生样本来自欺欺人?

杜衡望着那幅迥然不同的序列图,茫然地张了张嘴,摇头。

「不是啊……这样本是出意外前我一早亲手替他采的,不会有错……我真的只是想亲自确认一下,让自己死心而已……该不会仪器出了什么问题,或者,试管污染了……」

「绝对不可能!」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过了好一会,杜衡才像从宕机已久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一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情激荡之下神情大变,霍地起身。

「这里有没有放大镜和可以切割牙齿的工具?有没有?」

光明顶被他这气势慑住了,张口结舌:「呃,有,Francis你是想……」

杜衡几乎用抢的夺过了光明顶拿来的放大镜,扑到实验桌前,拿出领走的那只牙齿,仔细地看了又看,又用锯垂直地将牙齿一分为二,观察内腔,神情从迷茫到肯定,从不可思议到欣喜若狂,一摔放大镜,夺门而出。

他一洗颓态,声音在鉴证科的走廊内欢快回响着:「Yes, yes…how silly I was! one tooth, that's it! THAT'S ALL!(没错,没错……我真傻!一只牙,就是这样!不过如此!)」

「你在说什么啊喂?你要去哪?」

「Move on!(注:此处不再是单纯接受现实后释怀的意思,而是继续前行)」

第190章190. 14-11 这可恶的差别待遇!

千钧一发之际,邵毅满心都只有「活下去」三个字。

活下去,活下去。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杜衡摔出去一定又痛又怕吧?可他们不得不暂时分开──绝对不能再连累杜衡了!

人与生俱来强烈的求生意志催化成身躯内的力量,在跑车失控打转到快摔出桥外时,他趁着车子横挡住追兵的视线,反手推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往车外后翻了一圈筋斗!

他双手攀在粗糙的石墩上扒着桥边,十指和掌心磨得全出了血,却已经无暇顾及,咬紧牙紧一蹬腿,用膝弯紧紧勾住桥底的加固铁架,松开双手,整个人再度凌空往后翻去,如同钟摆一样,以脚尖为支点,头朝下,「呼」地摆荡到桥底。

「轰──」

耳朵深处传来针刺般的剧痛,世界蓦地陷入死寂。

在他头顶上的空间里,山体连着石桥都在猛烈摇撼,火焰与热气向四面八方溢出,爆炸迸出狂乱的气流,从这一头流窜到那一头,他上下颠倒的视野里,除了燃着火纷纷扬扬坠落的车子碎块以外,就只有雨、水面和倒映着的漆黑夜色,别的什么都没有。

为了不掉下水引起桥上注意,邵毅死死勾住桥底铁架,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腰腿腹的肌肉拼命发力屈缩,像体操里的下杠一样来回荡了几下,膝弯马上就被生锈铁架边缘擦伤了,幸而尚算在可以忍耐的范围内,直至来回摆荡蓄满了力,身体与水面快成平行的瞬间转动肩膀,双手顺势抓住支架,变回头上脚下。

这时他的听觉才慢慢恢复了点,但耳膜大概受伤了,耳边仍是沙沙杂音不断,而且脑袋经过倒立后也一阵阵热血涌动,有点头晕目眩。

他努力定了定神,双臂交替攀着铁架悄无声息地往桥的一端移动过去,直至踩到山石,再如灵猿般攀援着往下,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不激起半点水花。

幸亏老队长周白通曾经将他丢给齐连山地狱式训练──不在练各种搏击术的时候,也得跟各种高强度训练器材和环境搏斗,包括但不限於单双杠、负重跑和三项铁人。

可是他还是有些高估自己了,绕到水塘蓄水池另一侧,趁无人注意上水换了一次气,如此三来三往,离开水塘进入鞍桥山范围的时候,体力和精神都开始透支。

他头痛再度开始发作,眼前一阵阵发黑,浑身的肌肉酸痛,无声地抗议着,得花很大的劲才能好好支配动作。他的脚步愈来愈蹒跚,愈来愈慢,身上的衣服吸满了水,感觉比平日重了许多,仿佛地心传来一股异常巨大的重力拉拽着他一般。

他不能冒险走大路,实际上也无法再清醒判断路怎么走了,在茫茫夜色中一味地闷头往深山里钻,整个人淹进了既细脆又尖锐的小树丛里,抽打在身上丝丝作痛。

跌跌撞撞地在某条几乎称不上路的泥泞小径上走了不知道多久,又淋着雨,邵毅只觉身上一时热一时冷,脱力跪倒,大口大口地喘了好一会气,支撑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再走了两三步,却踏中了一大片湿滑苔藓,脚一滑,人一下子就失了平衡往侧边倒去!

遽然失重的感觉袭来──

「唔!」

往下就是四五十度的斜坡,邵毅只来得及下意识地抱着头弓起身,尽量减少碰撞的身体面积和致命程度。

一路上不知道撞了多少棵树,在断枝枯叶碎石泥泞间一直翻滚下来,落地的一刹脑袋空白一片,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直到意识稍稍回笼,邵毅想睁开眼睛,可是浑身上下包括眼皮都使不了力,大脑里仿佛有无数把生锈的钢锯来回拉扯,视线像通过磨砂玻璃看东西一样模糊。四肢百骸的疼痛渐渐爬回神经末梢,却连叫都叫不出来,嘴角火辣辣的,舌底和齿间全是铁腥味。

一个人影在他眼前晃个不停。

「邵……邵毅你怎么会在这里?」那是一把颇为熟悉的声音,有一会儿没听到了,可是声线跟本人的长相一样稚气未脱,邵毅想,他好像知道是谁。

可是他才张嘴,胸口钝痛袭来,一股甜腥的液体涌上喉咙,呛咳不止,嘴里的铁锈味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