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满口烟熏蛀牙的计程车司机,停得比较接近,?[着眼,叼着烟吞云吐雾,从墨镜后打量这辆WE1314计程车内的情况,一脸痞气地评头品足。
「车里的阿Sir好身手!会咏春,又会泰拳,哪家师傅教的?」
那个老司机发现凶嫌被制服,细D的手却还被驾驶座的玻璃窗夹着,二话不说,吐掉半截香烟,打开车尾箱,一把抄出了因电影而扬名国际的H城通用武器──扳手,大踏步走上前,极为凶残地连砸几下,「哗啦」几声,在玻璃窗上砸出个大洞,解救了细D,扶到马路边。
「谢谢了大哥。」细D有气无力地道谢,用还能动的右手掏手机,打电话请求增援。
「不用客气!」那老司机咧着嘴,露出上下共十六颗参差的牙,开始八卦,「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真热闹,跟拍戏似的。那个小警官抓住的司机犯什么事了?」
「什么小警官?那是我们新上任的重案组队长!他抓的是扼死彩凤楼妓女的凶嫌,这案子,电台里听过吧?」
「当然听过!这杂种也真是的,操,我们谁没接载过妓女?都是在社会上打滚讨生活的人,谁比谁高贵?我现在就call人来帮忙!」
老司机举起电话,对着萤幕狂喷口水沫。
「歪?兄弟,在彩琼楼?干你娘机掰,别睡女人了,一分钟内赶紧穿好裤子滚下来。蛤?叽叽歪歪什么,找你当然有要紧的事啊,来帮位阿Sir抓人!他手下伙计受伤了,靠他一个人双手压着那个杀大肚妓女的人渣,抽不出手拿手铐。妈的,一尸两命怎么下得了手?」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老司机再?k出一串脏话。
「死仆街,笑三小,今日踩狗屎运了知不知道?你帮的可是重案组队长!你之前的『底』全花了(有多次案底),赶紧警民合作洗白一下。记得和他握手,不能拿个英勇市民奖,被别人拍下来放到网上也好嘛,在跌打馆里贴出握手照片给客人看,保证生意变好……」
细D听着这话不对劲,脸色逐渐僵硬。
司机挂线以后,很热情地转向细D:「阿Sir啊,别看我说话没文化,我早就改邪归正了!」
「哦……哈哈,是,是吗……」
「我叫来的那位兄弟,年轻时身手在新义堂里排得上前三,妈的,可厉害了!当然了,受伤也是常事,那啥,久病成医嘛,骨折脱臼肌肉拉伤等等都是他自己治的。他蹲牢好多年终于放出来,大伙儿凑钱开一家跌打馆,他主诊,疗伤万试万灵,等下也让他来给你接好肩膀好嘛?」
细D张口结舌,心里表示害怕极了:让那位曾经热爱群殴的大兄弟接手臂,确定不是把整条手臂扯下来?
第19章19. 1-18 撬开犯人的嘴
重案组讯问室。
这是一个小房间,以白、灰为主色调,没有窗户,放着不锈钢桌子和三把椅子。墙上挂着时钟,左侧是一大面单向镜子,刑警可以在讯问室外观察,而被讯问的人却看不见外面的情况。房间天花板还安装了摄录器,确保被讯问的人一言一行都逃不过警方的眼睛。
罪犯的心理都很奇怪,有的被抓了会惊惶失措一直求饶,有的会暴怒大吼大叫,有的老狐狸会顾左右而言他,试图拖延时间。
而杨素添才坐下,就冷笑一声,将铐起来的双手搁在桌子上。
「技不如人,被抓了也没办法。你们别浪费时间了,我是不会认罪的。」
大D本来就因为弟弟受伤一事含怒在心,一听这话,勃然色变,好不容易才捺住没吼杨素添一顿。
「脸皮这么厚,还不承认杀害王娟娟吗?杨素添,你狡辩前最好弄清楚你的处境。你车上的螺丝刀和工业手套已经送往鉴证科检验了,就算你彻底清洗过凶器,我们在计程车里也发现了多处刮痕,一对比……」
杨素添倨傲地一?E下巴,笑了出声:「哈,阿Sir,要弄清楚的是你们。我的确杀了王娟娟,可是我不觉得这有罪。真要说,我做的还是件善事。」
把谋杀当成善事?大D和讯问的搭档完全无法理解杨素添在想什么。
杨素添说完这段话就拒绝再开口了,无论刑警怎么盘问,都不肯交代犯案动机和细节,只不时翻著白眼,似乎在回味着杀人的一刻,嘴角不时微微抽动一下。
大D无法可施,暂停讯问走出来,对邵毅说:「邵队,这家伙根本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问不出别的就算了,他已经亲口承认杀了王娟娟,等鉴证结果出来,就可以移交检察官起诉了吧?」
邵毅一直在讯问室外观察着杨素添的举止,摇了摇头,否决大D的说法:「他没疯,刚好相反,他很清楚他干了什么。抓捕时,他情绪失控咆哮,怪罪死者生前欺骗他,说她『该死』,直到被捕后也还在强调自己没做错。他只是给自己的所作所为冠上某种高尚的理由而已。」
大D苦恼地「啧」了一声,抱怨道:「靠,我们怎么就碰上这么一个神经病?」
「我来吧,你去医院看看细D情况。」邵毅知他心里焦虑,索性换自己上阵。
「邵队你要怎么撬开犯人的嘴?」邓仔好奇地问,「他觉得自己杀人无罪,跟他讲道理他根本不听。」
「你在外面看着,学着点。这种情况下,警方愈是在讯问里跟他对着干,要他认罪,他愈不肯配合,还会巩固了他自觉『被迫害』的想法。」
邵毅进入讯问室,拉开椅子,坐到讯问搭档旁边,面向杨素添。
「杨素添,你一下子看出我会咏春,以前拜师学过?」
青年冷淡地瞥他一眼,喉咙里低哼一声,一言不发。
「你好奇我师从什么人,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咏春功夫是重案组的老队长周白通教的,我要问他才知道是什么流派。那你呢?我看着你散打里也夹杂着一些颇像咏春拳的招数,说不定我们是同门?」
「我师傅年轻时跟过叶系旁枝的门人学艺。」杨素添终于开口,「但我跟警察没什么话好说的,就算是同门也一样。」
「人做了亏心事才不愿说,但你不是觉得自己做了件大好事吗?应该不介意告诉我们吧?王娟娟她得罪你了,你才要杀死她,对吗?」
杨素添眼神闪烁,坐直了身体,双手交握,手背托着下巴,盯着邵毅,食指轻轻敲打着,似乎在考虑邵毅的话。
邵毅抓紧时间游说:「真的不说?你要是一直不开口自证,我们只能直接将你交给检察官,送进监狱。没故事的人,媒体不会报导,大众不会记得,你引以为荣的事迹就只能跟其他囚犯说说了。」
杨素添反问:「我说出来,就可以上新闻头条了吗?」
「这我们警方可不能保证。不过要是你不说,连警方的档案里都留不了多少痕迹──结案报告书里,一句『犯人拒绝交代详情,疑为男女感情纠葛』,就这样子,没了。」
邵毅起身开门,叫邓仔拿一份尸体发现当天的晚报,放在杨素添面前,头条大字「妓女魂断彩凤楼 一尸两命惨剧令人唏嘘」映入眼帘。
「这是媒体和大众的看法。那你呢?你──是怎样看王娟娟的?觉得她不对,觉得她该死,是吗?为什么?」
报纸头条和邵毅的话终于触动到杨素添的心深处,他咬牙切齿地盯着报纸上王娟娟的照片,握紧拳头用力一捶,手铐「哗啦」地作响。
「这些媒体懂什么?像王娟娟这种出来卖的贱人,一点都不可怜,我告诉你们,那个臭婊子最会演戏了,骗得人团团转,完全信不过!」
直到这时候,杨素添才肯和盘托出事情始末。
杨素添不爱读书,又因为一言不合打伤同学而被退学,辍学后虽然辗转找到夜更计程车司机这份正职,却仍然颇为好勇斗狠,常常泡在武馆里学武切磋。
半年前一个晚上,王娟娟应嫖客要求,外出野战,嫖客完事以后把她扔在原地,自己一走了之。她两条腿被长着小锯齿的杂草划伤了许多道,又累得走不动,决定电召计程车,来的正是杨素添的这一辆,车牌WE1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