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不到？！什么叫『查不到』？闭路电视拍着，凶手没戴手套，整只手摁在比脑袋还高的镜面位置，其他住客不会无缘无故碰到同一个位置吧，你们居然扫不出指纹？你们手下的人全是白领薪水的废物吗？」

「主任，我们对准那个位置仔细验过了，可真的完全没发现任何掌纹指纹！我们还特地拍了过程，您看！」两名挨轰的主管哭丧着脸，呈上证据。

只见他们手下的鉴证人员个个样子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将毛刷沾上适量铝粉，在检体区域上轻轻刷扫，期待指纹中的水分和油质妥善吸附粉末后，再轻轻去除多余的粉末。

结果一扫下去，完全没有粉末残留。

他们不死心，改用调配成1%的硝酸银试剂，刷扫在检体上，拿着紫外光灯怼着那个区域，一阵狂照。

原理很简单：硝酸银试剂中的银离子（Ag+）会和指纹中的氯离子（Cl-）结合，生成氯化银（AgCl），氯化银受到紫外线照射后会形成黑褐色，指纹无所遁形。

物理方法不行，化学方法总行了吧？

可那玻璃面上只映出鉴证人员面面相觑的模样，检验区域空空如也。

电脑辅助指纹鉴证系统课的主管抹着汗陪笑：「感觉，感觉就是凶手破坏监控镜头以后，针对性地毁灭证据……升降机那么多人进出，指纹很杂乱，我们唯一能确认的只有法医科送来的指纹样本，证实了死者身份。」

死者为本地人陈芷欣，26岁，人生经历却像一张白纸般乏善可陈，也像一朵路边野花，毫不起眼。

在普普通通的band 2中学里读书，公开考试成绩普普通通，和家里的关系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也没和什么人结仇，高中毕业以后进了一家普普通通的公司当小小的夜班初级文员，一年前从家里搬出去租住A PLUS单位。

「受害者遇袭时挣扎过吧，现场有凶手身上落下来的什么微量物证没有？头发？皮屑？体毛？衣物纤维？」光明顶追问下属。

这回轮到罪案现场课的主管汗颜了：「呃，有不少住客落下的，实在很难锁定凶手……其实凶手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很有可能什么都没落下，还一击得手，十秒上下就把人勒得意识不清，受害人根本没抓挠到凶手身上任何东西。」

「……那你们这段时间里都在瞎忙什么？！」

两名主管为免变成上司眼中的冗员，争先恐后地回答：「还有和疑凶相关的证物！」

「对对对，重案组那边的那个邓Sir催我们加急检验呢！结果刚出炉了！」

2402铁闸上的血手印里，血液DNA属于死者，掌纹指纹完全符合嫌犯；而嫌犯家中发现的那幅衣料正是从死者衣服上撕下来的，上面同样沾了死者的血，还有嫌犯的精液。

甚至，死者所住2401室搜出针孔摄录镜头，也验出嫌犯的指纹，证明嫌犯至少曾非法闯入死者住所一次，安装镜头偷窥死者！

第147章147. 11-7 真的……出事了？

邓仔精神抖擞，在拘留室里牟足了劲儿盘问嫌犯。

嫌犯叫何振磊，三十出头，在一家科技公司里当小主管，公民背景挺干净的，虽然矮了一点，只有一米六多，但相貌方正，光看外表，根本不像个猥琐色魔。

「阿Sir，我真没有强奸！真没有！」

「癖好恶劣，有非法闯入邻居住宅偷窥的前科，还敢抵赖？」

「不是，我……我……」何振磊白了脸，吞吞吐吐地辩解。

他说他从学生时代开始，就觉得生活很枯燥无味──每天都是那样子，表现不拔尖，也不垫底；到工作的时候也一样，靠着一年一年地重复着单调的工作，慢慢靠年资加薪，升职，供房贷……他已经预视到一辈子就这样平平无奇地过去。

何振磊只买得起A PLUS这种纳米单位，住在这里的感觉糟糕透顶。

到处都是压迫着人生存空间的景观──A PLUS外墙布满密密麻麻的小阳台和空调，像无数寄生在参天大树上的白蚁窝；走廊里是同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门门门门门门，升降机里永远挤满人，明明人和人距离那么近，却又那么远，远得令人绝望。

他好几次下班回到2402都想自杀，因为他感觉翌日早上已经生不出勇气走到外面去。

「十多人并排着等升降机，几百人挤在地铁里，办公室的人坐在各自的隔间里安静敲键盘，几乎不会交谈。活在一堆幽灵中已经够可怕的了，更可怕的是我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他们的一份子。」他说。

直到他发现隔壁2401搬进了一位租客，陈芷欣。

「好几次上班时等升降机碰到她，她虽然黑眼圈有点深，不过有一张瓜子脸，烫了长发，身材高挑，是我喜欢的类型。」

「所以你就开始偷窥她？」

何振磊羞愧地低下了头：「嗯……我知道这样很变态，可是我忍不住。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何振磊母胎单身，读的是男校，工作环境又没什么女生，一直很想交女朋友，却苦无方法，只能看看AV过瘾，虽然喜欢重口味AV，但是他坚称从来没想过付诸实行。

最初，每次上班时等升降机，何振磊都想鼓起勇气向陈芷欣搭讪，可是搭讪的话总莫名奇妙卡在喉咙里，左右住客沉默的态度好像组成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他脖子，教他说不出口。

他又不敢整天盯着对方看，怕唐突对方，只得继续混在同层住客中，天天沉默地一起等升降机，周而复始。

某一天周末，他在抹窗，想起生活里的各种糟糕事，不禁万念俱灰：他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要不要直接跨出去结束人生好了？

他却发现了一道意外的风景──外墙水管长了一株小小的、青绿的藤蔓，从2401室一直向他住的2402室延伸，还开出了小小的白花。

钢筋森林里那一抹真正的生机，就像黑暗中的一只萤火虫，虽然光芒很微弱，却使他喜极而泣。

「我心里忽然就踏实了，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想敲2401室的门找她，想对她说谢谢你家外墙的藤蔓，想告诉她我喜欢她──就算被当成神经病变态也没关系，至少我光明正大说出口了。」

可何振磊敲门的时候，发现对方没锁门，门一推就开了。

陈芷欣正在家里睡觉，前一晚的夜店性感服装还没换下来，满身酒气，睡得毫无戒心，迷你裙整条掀起来，露出了内裤都浑然不觉。

那些傻气的话一下子被他「咕嘟」吞回去了。

哪个单身男人看到春光乍泄不心动？

「该不会不是第一次犯案了？你趁她醉酒迷奸她？」邓仔立即质问。

问话室的单向玻璃外，邵毅大皱眉头，敲了敲玻璃。

邓仔回头，一皱眉，暂停录影，起身开门。

「队长，不是说了我全权负责问话？你来做什么？」

「我不放心。你要知道，我们向来明文规定必须有两个刑警一同问话――你刚刚问得太过了――」

「严总督察放心让我一个人负责，你是不是打算违抗他命令？我不是三岁小孩，你别摆出一副保姆的样子教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