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经过杜衡身边,被杜衡喊住了:「先生等等,等等。」
徐盛德愕然站住。
「怎……怎么?不是排除嫌疑了吗?」
「不不不,我法医科的,来找人而已,不关案子的事。看到你侧边这里有点碎发……刚剪完头发吧?一直粘在皮肤上很不舒服的,回家记得拍点婴儿爽身粉。」
杜衡向来自来熟,笑着就想伸手想替人拂走肩上碎发。
徐盛德脸色大变,用力挥开:「别碰我!」
杜衡倒不生气,只是有点蒙:「啊?哦……拍陌生人肩膀在H城是不是什么offensive(冒犯)的动作?不好意思,我从外国回来的,很多本地习俗都不清楚。」
邵毅却也变了脸色。
徐盛德昨晚待在Monet家看电影吃晚饭再留宿,一早过来做笔录,怎么会特地剪头发?
不过是别人帮忙拍掉他的碎发而已,反应怎么会这么大?
掳走Claude的男人有一头金长发……
徐盛德是黑短发,刚剪完头发……
「徐先生,先别走。」他一手扣住徐盛德的肩膀。
「喂,喂,搞什么啊?」
「我们现在怀疑你涉嫌掳走儿童,依法拘留你进一步调查。」
徐盛德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哆嗦起来:「我……我没有……」
「有没有,查了就知道。要是再经查证你是清白的,当然马上放你走,你在怕什么?」邵毅斩钉截铁地说。「杜衡,验头发是否染了又染、验证是不是最近剪染过,归法医科还是鉴证科负责?」
杜衡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说:「合作。IB那边分析染料成份,我验头发末梢的生长情况和横切面。活体鉴定不是我最擅长的,不过验头发不难。」
一个法医人手充裕制度健全的辖区,理应有法医验死尸,也有法医验活人,因为专业的活体检验在刑案里帮的忙可不小。
像是出现了风化案,要验受害人的口腔和下体有没有精斑或者损伤;司机驾车撞伤了人,有时需要验血,看曾否受药物或毒品影响;如果出现了殴斗案,要判断是伤者自己还击或闪避时受伤还是被殴伤的、有没有致残、后遗症有多严重……
诸如此类,经活体检验,确认责任谁属、责任轻重,才会有证有据。
即使是牵涉人命的重案里,破案也不一定全靠验尸。
例如死者生前曾和凶手打斗,咬伤了凶手,可以靠法医牙医学给嫌疑人或凶手做咬痕对比;凶手留下血手印、脚印等等,同样可以验,纵使不一定直接找出凶手,但至少可以排除部分嫌疑人,缩窄调查范围。
现在如果要验头发生长情况,只需要在头部随机位置抽取头发,在显微镜下观察并量度粗幼。
在发根部位,表皮层的毛鳞片(cuticle)有七到十层,开口会朝向发梢,随着头发生长,越远离发根时层数也会逐渐减少,发丝末梢会变得幼细柔软。新剪不久,则不会观察到这种现象。
验曾否染发,是否多次染发,就更简单了,除了可以磨碎样本做染料化验以外,也可以在显微镜下观察发丝的横切面,看染料附着表皮层及渗入皮质层(cortex)的情况,并且对普遍天生黑发并年青的亚裔人来说,还可以验皮质层里的黑色素(melanin)浓度。
「But of course (但当然),还要综合人证物证。」杜衡说。
「嗯。等下就派人看看他家有没有落下碎发和染发剂容器,如果他在外面剪染,找得到理发师佐证就更好。」邵毅点头。
徐盛德虽然长得比实际年纪大几岁,但骨子里毕竟还是个半大男孩,至此已经完全慌了,呆在原地,两股战战,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有,徐盛德,我们怀疑你女友也涉案。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帮我们把她叫回来。」
邵毅让阿玟把人铐了,重新押进问话室,然后拉过问话室电话,拨了号,开了扩音器,将话筒递到徐盛德耳边。
「喂?」那一头很快接通了,听着像在路上驾车。
徐盛德绝望地对着话筒大喊:「Monet,糟了!警方拘捕我了……你救救我……赶紧再帮我作证我不在场啊……」
「什……不对,不关我的事!警方拘捕你,你干嘛要打给我?」话筒那边听出来不对,立刻警惕起来,声音也变得尖锐。「哦,原来你犯案了吗?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Monet你……!明明是你叫我干的!现在过河拆桥?好啊,我总算看透你了,去他X的女强人,你不过是个狠起来六亲不认的老虔婆(臭婆子)!我马上招供,我坐牢你也别想好过!」
「……徐盛德,你小子,你……Putain merde con fait chier!(注:法语脏话四连,即婊子他妈的死蠢大便)」
电话里传来女人怒吼,紧接着一串「叭叭叭」的烦躁响号声,旋即挂线。
一案四人,全是塑料爱情,多么的动人。
第133章133. 10-7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邵毅马上发出了追缉令,交警很快拦下了Monet Fontaine的车子,徐盛德也招了。
原来,离婚官司里Monet Fontaine比较富有,又是教育界的资深人士,而且Oscar Richman有诚信危机,法官很有可能把Claude判给女方照顾。
可这位名校校长结交了新欢,已经不想养和前夫生的儿子了,更何况是一个连话都说不好的傻儿子,怎么看怎么碍眼,可碍于一位「教育家」的身份,当然不能说出口。
她心生一计,指使徐盛德乘机抱走Claude,再悄无声息地「处理」掉,叫他剪染头发改头换面,再串通口供,误导警方是债主所为。
徐盛德低着头说:「老实说吧,我真不讨厌那个小孩……可我被那老虔婆迷住了,她说一定彻底解决麻烦,我们才能好好地享受二人世界。我动手时慌得要命,昨晚完全睡不着,那个难受啊,唉……但是,已经洗湿个头(事情已经开了个头)……」
「所以呢?孩子现在在哪?」邵毅一从问话室里出来,杜衡赶紧追问。
邵毅很不甘地抿着嘴唇,难过得完全不想说话。
他妹妹是这样,Claude也是这样……因为大人的疏忽、不负责任,就这样,白白地、无缘无故地……
要是当时他和杜衡再在咖啡馆待久一点,或者二话不说把Claude送到警局托管,徐盛德是不是就没机会动手了?
阿玟义愤填膺地替邵毅开口。
「想着这次案子不用麻烦杜法医你了吧,结果又死人。这些XX真的,嘴里说着不忍心,不还是动手了?那么小的小孩,无冤无仇的,竟然下得去手,根本不把小孩当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