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不是护士小姐姐,也不是他的干爹,而是那位重案组队长邵毅。
「How come...怎、怎么是你?」
杜衡才刚退烧,耳朵还残留着点红色,脸上挂着惊讶又迷茫的神情,顶着一个凌乱的鸟窝发型,看起来有些傻气,不太符合专家气质。
邵毅被他这副样子逗得忍不住笑出声:「之前一直在忙,忘了跟你说。周老队长说附近没饭店,我这里多一个室友还行,就安排你和我一起住在警察宿舍这里,当是增进友谊了。我一开始也觉得很意外。」
杜衡本来想一拳揍到他的笑脸上,再反诘一句「谁要跟你这臭警官增进友谊」,可又觉得这样没风度,只好勉强点了点头。
目前只是权宜之计,绝对不会长住在这里!他在心里默念。
「你应该空腹很多个小时了?我趁回来路上去了趟菜市场,买点新鲜瘦肉熬了粥,来吃点东西,慢慢吃,别噎着。在外国生病吃什么我不太清楚,你吃不吃得惯?」
杜衡望向邵毅手里的碗,当场破功,演示了何谓「真香」。
真香,就是字面意思「真香」──邵毅捧来一碗用小火熬的瘦肉粥,粥水的质地看起来软烂绵密、香气诱人,表面还细心地撒了细细的葱花和姜粒。
在英国时,杜衡不去高级餐馆吃饭的话,就只会随便煮个义大利面加点培根和蔬菜,什么时候吃过这么正宗的家常粥?
杜衡二话不说,接过碗来,不顾形象,也不听邵毅劝说烫嘴,几匙子下去,整碗粥就见底了,还意犹未尽,咂了咂嘴,回味着口腔里残余的温度和粥香。
邵毅说:「我自己已经吃过了,瓦煲里还有两碗的份量,还要吗?」
「要。」
于是,两人仿佛建立了某种神秘的默契,一个高高兴兴地吃,一个高高兴兴地看着对方吃,完全看不出来十二个小时前的不和谐。
吃完以后,邵毅收了碗,又拿来了一只碟子,整整齐齐地排着一排奇异果肉,插着牙签。
杜衡心情大好,客气地道了谢,一边吃,一边想:咦,还挺懂得照顾病人的,连补充维他命C的水果都准备好了。
他却忽然想起,邵毅不是要去记者会吗?怎么会在宿舍里?
「那个,记者会……」
「我比较担心你。」邵毅笑了笑,「反正我去记者会也只是个『不许乱说话』的布景板,所以打电话给总督察,推掉了,也亲自致电出席记者会的记者,重申重案组正在全力查案,实在抽不开身,请他们多多包涵。」
正所谓「相由心生」,邵毅的脸庞英气十足,两道剑眉,额头饱满,眼窝深邃、鼻子挺翘,调查时露出严肃神情很有男人味,偏偏又有一双亲和力十足的狗狗眼,内眼角钝圆,眼尾略略下垂,现在放松闲聊的样子温吞吞的,微笑时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为整体的气质添了几分柔和。
杜衡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这人的脸根本是颜控的福音,笑起来真犯规!他就喜欢这种浓眉大眼的犬系小帅哥!无论颜值或身材,都完全长在他性癖上!
这话还说得,「比较担心你」?
杜衡感觉自己突然被撩了一把,不过他自问可是有气质的专家,总不能一直沉迷男色不可自拔,盯着对方发花痴。
「那个严总督察不是威胁削经费吗?」
「没事的。严明自上任以来就跟周老队长对着干,削了这么多年经费,早就快削无可削了,说削一半只是虚张声势,真削了也没差。现在媒体都知道出了命案,就靠重案组调查清楚,谅他也不敢在这关节眼上乱来。」
「看不出来啊,你嘴上不跟他争持到底,竟然懂得玩这一招……」
「我觉得无谓跟这种小人上司硬碰硬,非但讨不了好,还会气坏自己。你太小看我了吧杜法医?不过,我也暗暗质疑过你的实力,但看你抱病出现场、解剖,再听你分析完,现在已经改观了。这样,我们算不算扯平了?」
「嗯,扯平了。」
「合作愉快,杜法医。」邵毅主动伸出手来。
「一样,合作愉快,邵队。」杜衡也大方地伸出手来,和他握了握。
彼此都是成年人,当初只是闹出个啼笑皆非的误会,既然对方先示好,有什么不能和解的?
「杜法医你是顾问,不算我手下,不用叫我队长的,可以直接叫全名,邵毅,毅力的毅。」
「哦,好。邵毅你怎么称呼我都行。杜顾问、杜法医、Dr. To、杜衡、或者像我英国那边认识的人,随意一点,喊我Francis,都行。」
「Fren…」
「不不,读Fran-cis.」
「Fran-sis?」
「不不不……」
邵毅和不少H城人一样,听英语完全没难度,轮到自己说英语就舌头打结,尤其这外文名字还得卷起舌头念。
他试了几次都念得不标准,放弃了:「还是叫你杜法医好了。」
杜衡在心里暗笑对方为英文口语程度苦恼的样子,只觉得莫名可爱,心中悄悄打着小算盘。
好歹同居室友是个养眼的帅气小警官,会下厨,不用烦恼吃饭的事,似乎多住一会也还行……
直到邵毅转身出去,拿回来一根探热针,一把掀起他的被子,这个短暂而美好的念头就烟消云散了。
「你干嘛?」
虽然杜衡知道,两人初见时自己几乎等于裸奔,早就被看光光,刚刚昏睡时对方也已经把他全身擦了个遍,可是,眼下自己浑身上下只穿着内裤,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赶紧拉着被子与邵毅角力。
「Hey,探热干嘛要掀被子?」
??????????? 他定睛一看邵毅手上的温度计,脸色更精彩了。他作为法医,对这种仪器再也熟悉不过,用来量度人体温度的──更准确来说,是量度肛温的。
邵毅像个老父亲一样叨唠:「我很久没生病了,在宿舍里只找到好几年前从家里拿过来的旧式温度计,探肛温的。刚刚你烧得最厉害时,我已经探过一次,温度再高点就得送院……」
「Bloody hell!(天杀的!)」
杜衡万分惊悚地望着他,而对方还没意识到不妥,一脸无辜,以既直男又充满父爱的语气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