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刚才说的死亡时间范围里，有一晚，我好像听到脚步声，有人在王娟娟的房间门口徘徊，喃喃自语了一会，进去了，然后『咚咚咚』的声音响了几分钟，像在剁肉，现在想了想才觉得后怕。」

??????????? 刑警大惊失色：「你怎么不早说？」

「黑灯瞎火的，我又是半梦半醒时听到，怕是错觉，也不想被你们警察缠着问东问西，影响我新生活。」尤招娣撇了撇嘴。

「那你知道是谁吗？」

「我听那人喃喃自语的声音像是7C从前的租客，陈娜。」尤招娣一提起这个人，脸色颇有几分不屑，「那个陈娜吸『粉』吸到脑袋有病……你们一定要好好查一查她。」

这名7C前租客自然也被列入了嫌疑人名单之中。她25岁，南亚裔非法移民，取了个中文名字「陈娜」。

尤招娣声称，不时有人上门向她追债，而她两个月前吸毒吸到精神出问题，整天大叫大哭、偷窃邻居的财物、欠租之余还掌掴房东，房东忍无可忍赶走她了。

目前为止，这个陈娜的可疑程度和苗美兰差不多──欠债、有严重暴力倾向、有偷窃和动手打人的前科，和案情非常吻合。

重案组至今无法与她取得联络，只能在警方内部传递消息，让巡警一旦发现类似人物就马上通报。

阿玟正要接着汇报其他嫌疑人，会议室的玻璃门被叩响了。

其中一支巡警小分队的警长走进来，对邵毅敬了个礼：「Sir！有消息报告重案组！」

邵毅虽然年仅二十八岁就升到督察级，但是对老一辈的警察向来礼数周到，客客气气地道了谢，将人请进会议室喝杯水，接过对方递来的资料。

「咦，这是……」

资料刚打印出来，A4纸还热乎乎的，邵毅才刚放到长桌上，所有队员的目光就齐刷刷地投过去了，还有不少激动得「腾」地站起来。

那是一份拘留资料表单，上面正打印了陈娜的照片，那是一宗涉及债务纠纷的街头殴斗，陈娜是伤员，也是被捕的人之一，涉嫌吸毒藏毒，现在正在医院的拘留病房。

人找到了！

邵毅也不禁喜上眉梢，马上派两名刑警去医院问话。

「直接开录影视讯，我们这边在开会的也听着，省了来回通知的时间。」

队员领命出发，很快就到了医院，连上视讯通话，会议室的大萤幕上的镜头晃动了一会，稳下来了，投射出一个女人的脸孔。

众人一看，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卧槽！」双胞胎刑警大D和细D更是异口同声地大叫。

陈娜根本不像人，像瘦得皮包骨的饿死鬼，皮肤暗沉无光，眼窝和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珠却鼓胀着，像两颗劣质塑料珠子，大而无神，眼瞳在医院的灯光下呈现一种怪异混浊的黄灰色。

她被赶出彩凤楼以后似乎一直在街头流浪，没洗澡，吸毒造成的皮肤问题愈发恶化，不光脸上长满烂疮，头发也掉得厉害，露出头皮上大片大片的癣疥，稀疏的长发扎成一条只有大姆指粗的马尾，发丝里结着不少油腻的污垢。

医院那边的两名同袍无奈地在打字区输入了一串字。

重案组平板编号02：镜头拉开距离更糟糕，你们看看吧。她被追着打没错，但连追债打手都揍不下去，只踹了她几脚而已。这满身皮肤病的，谁敢碰？

陈娜坐在床上，病人服露出来的脖子和手脚肌肤同样大面积溃疡，伤叠着伤，疤叠着疤，才结了血痂又被刮掉，她却还不知疼痛似的不停抓挠，指甲里都是血。

「看着神智不太清醒，适合接受问话不？」邵毅问。

刑警试着叫她名字，她却恍若未闻，啃咬着染血的指甲发呆，直到刑警说出了「彩凤楼7C」五个字，她忽地浑身一颤，「嗖」的一下缩到病床一角，神经质地大叫出声。

「不回去！不回去！死都不回去！那里是个地狱，别把我送回去！」

陈娜情绪不稳，语无伦次，在本国语言和H城话之间不停切换，重案组几经辛苦才梳理清楚她在说什么。

据陈娜供称，她因为是少数族裔，说话不流利之余，口音特别重，在7C里受到其他租客排挤──起初就只是不瞅不睬而已，但是自某天开始，尤招娣动了手，将平日积蓄的一腔恶气全部撒到她身上，忖着她不敢报警，欺凌愈发变本加厉。

陈娜在拘留病房里述说到激动处，哭得浑身抖震，指着自己身体「叽哩呱啦」地哭诉了一顿，还怕刑警听不懂，不停地打着手势。

「喂等等……」男警们看懂了，生怕她和苗美兰一样当场脱衣服，纷纷挡眼或者别过头去。

他们也不禁心中寒了一寒，暗暗感慨：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明明同是天涯沦落人，为了追求定居于大城市，无奈出卖自己肉体……抢夺生意导致姊妹情谊破裂也就罢了，却怎么会因为同为女性，觑准女性的弱点，百般欺负更弱势的同行？

「尤招娣这个疯女人！」阿玟一看，双眼几乎喷出火来，忍不住义愤填膺地骂了句脏话，「我操，这心理变态用烟蒂戳进去烫人私处？操，这绝对是性侵虐待案，快点叫医生开验伤报告！我们一并把这件案件办了！」

「喂阿玟，你激动什么？虽然她描述的情况很惨没错，但我们不能排除她吸毒有幻觉，自残的时候以为有人在害她……」有队员提出。

「你们这是在检讨受害者！」阿玟吼回去。

「阿玟，你冷静点。」邵毅劝止，「先听完陈娜关于王娟娟一案的口供。」

阿玟深呼吸了好几回，才按着桌面起身：「抱歉，我去洗个脸冷静一下再回来。」

陈娜情绪稍为稳定下来后，说，整个7C单位里，就只有王娟娟不曾孤立她，还有一次在她没钱吃饭时，借了她十块买面包。

「娟娟她，她人很好。」陈娜反反复复地强调，眼神里闪动着泪花，「我的东西都被尤招娣抢走了，我想拿回去，她非要说我偷，骂我、甩我巴掌、烫我……只有娟娟她过来，送我一条项链，叫我不要哭。她不太爱和我说话，不过她真的是好人，心地很好……」

「项链？什么样的项链？」邵毅和杜衡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同时开口，互相望了一眼，各自尴尬地移开眼神。

邵毅调出证物照片给陈娜看：「是不是这一条？」

陈娜迟疑了一下，点头承认了：「是的，我前阵子回去过……」

第10章10. 1-9 草包上司

陈娜以前曾经在外面找锁匠多配了一条7C的钥匙，眼看着钱花光了，就想大着胆子偷偷回去一趟，把落在尤招娣手里的财物偷回来，可是夜半潜入7C时，所有租客都在房里，无从下手，只有王娟娟的房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黑漆漆的，看起来像是外出了。

那一刻，陈娜矛盾极了：要不要偷王娟娟的钱呢？

「我，我真的忍不住，只有吸那个，我才会不那么痛，不那么难过，一天不吸就难受得想死。可是推门进去以后，看到娟娟在打地铺睡觉，我……我看着她，就下不了手。」

她也想过：要不要摇醒王娟娟，问她借钱？

「可是我当时又想，我瘦了很多，脸烂掉了，很丑……我自己都不敢照镜子。」她回忆着，握紧了拳头，缩起肩膀，豆大的泪珠一颗颗地掉下来，「呜……我这副丑八怪模样一定会吓到她吧？我不想唯一对我好的人也讨厌我，所以打定主意，以后都不再在她面前出现。」